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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御神役 > 第七章 猫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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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内无人回应。过了几秒钟,门自己打开来。

    走进房间,段繁最先感知到的,不是视觉信息,而是拂过他皮肤的气流。阵阵好似自然风(然而绝不可能是)的气流在这间扇形的办公室内环绕;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墙壁上严丝合缝,见不到任何气窗或通风口,然而阵风却乐此不疲,从他指尖流过。

    扇形的圆弧部分,由一整面的玻璃幕墙构成,玻璃后是水族馆中常见的巨型景观水箱。段繁走进来的时候,有个东西快速游到玻璃前;它的外形起初让段繁以为是穿着蛙人服的潜水员,但再细看,发现这东西四肢上蹼指是原生的。与段繁所知道的任何怪物都不太一样,它体型跟人类差不多,通体灰白;脑袋有点儿像白鲸,额头隆起,眼睛位于两侧,宽唇却没有喙;脊部带着鳞片状的斑纹,反射出绚丽的彩色光泽。它停留在幕墙的正中央,一动不动地凝视,与身前的主人、办公桌及段繁正好形成整个扇形办公室的一条对称轴。

    怪物的主子——端坐在一丈宽的紫檀木桌前的,是位已到古稀之年的老人,背景墙投射出的灯光将其正脸完美掩藏在阴影中。老人身穿宽大的灰白色“襜褕”,打扮颇为舒适随意,却又不失威严。他年事愈高,毛发却比段繁记忆中更为浓密了:两鬓银须盘根错节攀在沟壑纵横的面孔上,让人联想到被爬藤植物覆盖的旧城墙遗迹。

    尹尉正先开口打破沉默,用他一如既往低沉却吐字清晰的嗓音:“正在整理你的档案,想着你何时会来。”

    “廷尉。”段繁回应道。

    老人点亮桌上的台灯,灯火燃起了他如炬的双目,这双眼睛把段繁从头到脚审视了几通,流露出複杂的情绪。果然,尹尉正最后说:“你看起来……快赶上我的年纪了。”

    “失敬。上一份工作不太需要打理外貌。”段繁抹了抹邋遢的胡须,又把身上寒酸陈旧的装束扯扯平——它们并不配合,依然皱巴巴粘在自己身上。

    “站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段繁缓缓走近办公桌,桌上的青瓷茶瓯里盛着泡好的猴魁,蒸腾起若有若无的香雾,随着神秘的气流充满四周。段繁环顾房间里的陈设:“嗯……没什么变化,理事庭居然没有给你换办公室。”本做好了对抗的准备,可看到眼前一如往昔的情景,他已然知晓,尹尉正是自己无法恨起来的人。

    “他们是想给我换。”

    “那为何不搬去查坦拉杰?”

    “在这儿待习惯了。离神武监又近。”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糖脸吧。”

    “糖脸死了。”老头说着昂起头,脸上看不出是遗憾还是悲伤。

    “嗯……讨了个新欢?”段繁抬起眼,看向玻璃后面的那只生物,此时它已对段繁失去了兴趣,开始用前爪戏弄池底几颗光滑的鹅卵石。

    “这只不是普通的赤鱬,是藏赤鱬,自巴德岗带回来的。它父母被当地族人当作邪鬼毒死了。”尹尉正的语气中并无卖弄,只是无奈。

    “不是说,赤鱬从不主动攻击人类吗?”

    “人类聚落扩展飞快,段繁。游客、当地人与它们难免会产生交集。”

    段繁再望向玻璃墙,藏赤鱬也恰好抬起头,撇了自己一眼,“这个藏赤鱬,它有名字吗?”

    “当然,”老头回答,“还是叫糖脸。”

    “真够省事。”

    “喝茶么?”

    “不必了。”

    “那,言归正传。孟秘书长同你谈过了?”

    “谈过。”

    “好,你现在已被複职?”

    “名义上,是的。”

    “不,得先提醒你,段繁,或许你还自认为早跟组织划清了界限,但实际情况是,你目前处境绝不轻松,希望你做足心理准备。”

    “我倒也希望,从你这能得到一些答案。”

    “答案?好吧,答案。”尹尉正垂下眼,“秘书长都跟你谈了些什么?”

    “基本什么也没说。”

    老头脸上露出一副“我想也是”的神情。他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双手抓紧桌沿两边,往上轻轻一抬——在清脆的咔哒声后,左侧整面带有木镶板的大理石墙面开始滑移,墙后的隐藏空间随之显现。段繁之前不知道,办公室里还有这样的秘密,不由瞪大眼睛。墙的背后,藏着一个楔形的小房间,暗室内部三侧墙壁上布满犬牙交错的波浪状凸起,像录音室隔音墙上的吸音尖劈;但仔细看,每层“波浪”之间,开有一排排直径大约五六寸的圆孔状储物格,每个孔洞内都插着一支“提灯”。

    猫灯。段繁认出了它们。数百支猫灯密密麻麻填满了所有的墙壁。这些“提灯”的外壳由镁合金制成,六面棱柱的灯罩则是人造蓝宝石玻璃;若不考虑它们的内容物,猫灯倒可以算作一件颇为别致的装饰品。尹尉正走进暗室,在中间倒数第二排的架子上抽出其中一盏灯,随即折回办公室中央。

    段繁不知道老头是怎么做到不搞混这些猫灯的,毕竟它们看起来全部一模一样,而且墙面上也不见任何标识。老头走到段繁的身旁,示意他稍稍退后,然后把提着灯的右手举到齐肩高度。原本平缓的大理石地面升起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平台,平台顶部中央露出一个六边形凹槽,尹尉正把猫灯放置在平台,灯的底座与凹槽边缘完美契合。不一会儿,猫灯蓝宝石玻璃罩后浑浊的液体开始慢慢清澈起来,浸泡在其中的十几颗高尔夫球大小的眼球得已显现。这些眼球呈棕黄色,全部连接在灯中央的一根大静脉状黑色组织上,看起来有点像——像一串葡萄。想到这儿段繁已有点犯起恶心。虽被称作猫灯,但这些硕大的眼珠子绝非取自猫咪,而是——

    “烛阴蛇。”段繁扭头看向暗室墙上的猫灯,“御神役到底猎杀了多少,才收集到这么多眼球?”

    “没你想象的多就对了,别忘了一条烛阴蛇有六只眼睛。”尹尉正侧过身,示意段繁照做,“投射器启动的时候,别盯着它看,除非你想体验暂时失明。”

    “我以前体验过了。”段繁转过脸。

    尹尉正闭上眼,侧身握紧提灯的把手,将其旋入底座。烛阴蛇的眼球们在高压电流刺激下,发疯似地颤动起来,它们碰状到蓝宝石玻璃罩时,发出湿哒哒的敲击声。接着像是过载的灯泡一般,眼珠子们开始迸射出灼眼的白光,光线不断增强,强到段繁几乎已睁不开眼睛……等到白光略微暗淡,办公室的一切逐渐开始在他眼中消失,现实就像沙画一般被轻易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病房——一间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投射器的圆柱平台突兀地立于病房中央,顶部的猫灯继续放射出太阳般的光芒,但这光芒似乎只能刺痛段繁的眼睛,并不能影响病房中的一切。透过病房带有铁网的窗户看去,时间大概是黎明或傍晚,下着小雨。

    正当段繁细细打量起ICU四周的时候,尹尉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他一哆嗦:“这是昨天下午的记录。”

    他循着声音,并没有找到老人的身影,再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也被“隐形”了,段繁的视野,完全悬浮在这间病房之中,即使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实实在在地存在,却并不能看见它们。

    “觉得很奇怪吗?”尹尉正显然察觉到了段繁沉默不言的原因,“你看不见自己很正常,这间病房并非实体,只是猫灯的残像投影。”

    “我知道。可要是……我现在穿过病房的墙面直接走出去呢?”

    “你可以试试。”尹尉正回答,“只怕在找到烛阴蛇的视距前,你会一头撞到我办公室墙上。”

    “我得适应一下……这跟我印象中的体验不太一样了,如果我不能看见自己,怎么跟这里的环境互动?”

    “你不能互动,这里的一切都只是记录,不是实体,我们能做的只有用眼睛观查。”

    “呵,所以本质上这就是段视频而已咯?”

    “要这么讲也没错。只不过视频只能给你摄像镜头的角度,而在猫灯的残像投影中,你可以随意走动,以任何角度来观察一切。”

    “好吧,不扯远了……这人是谁?”段繁看向病房里唯一“可见”的人——一个年轻的女孩,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瘦小,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半躺在三张病床中间的那张上面。她剃了个寸头,双目圆睁,面如死灰,嘴里念念有词,但听不见声音;脖子以下,四条束缚皮带将她的身体和四肢都牢牢捆住。床边的监护仪似乎被关闭了,但女孩正在接收静脉输液。

    “沈奕昕。她是NBS外事部的一名高级助理。”

    “你们为什么把她……”段繁打住嘴边的问题,因为他注意到了床边医用推车上,输液袋旁放着一支“艾司唑仑”的注射液,这是一种外科手术中常用的镇静剂,“怎么回事?”

    “她得了精神分裂症。”尹尉正说,“三天半前的晚上十点左右,属于NBS的超级游艇在南太平洋公海失联,次日船只部分主体搁浅在了莫尔斯比港附近。被当地政府拖回船坞时,船已严重损毁,且完全丧失动力,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是船上找到的唯一幸存者。她当时情绪亢奋,且带有强烈的攻击倾向,被当地警方制服后送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置身在莫港总医院采集的全息记录中。”

    “是……‘白恒星’号吗?”

    “‘白恒星’号。”尹尉正回答,“你路过NBS总部应该都看到情况了,媒体也在关注这起事件。”

    “除了这个女孩……船上其他人呢?”

    “失踪。暂未找到任何尸体。”

    “你说的‘船只部分主体’,是什么意思?”

    “游艇被切割过,船桥所在的舱室消失了。”

    “消失?熵晶体袭击?”

    “应该是,可目前游艇主体还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政府的手中,我们无法得到更多细节。但就在‘白恒星’号失联当夜,NBS监测到了一次大规模的传输能量释放,与游艇从既定航线失踪时最后发出的卫星信标几乎重合。”

    “嗯……绑架?”

    “也有可能,不过伤亡情况没得到确认前,一切都是猜测。”老头说。

    “就是说,这个幸存者是你们仅有的线索。既然你们已经在医院里用猫灯做了采样,想必是见过这位沈奕昕小姐了,她有说什么吗?”

    “这就是让你来看这段记录的原因,”尹尉正说,“她从头到尾都在重複一个名字,你的名字。”

    “什么?”段繁哭笑不得,“我的名字?”

    “显然,施暴者想利用她传递一条讯息,这个讯息就是你,段繁。”

    “她嘴里说的是我的名字?你亲耳听到她这么说了?毕竟猫灯采集不到音频信息。”

    “这段内容是由夔龙组带回来的,他们全都听到了,你不用怀疑真实䗼,也不用太担心,我和秘书长都认为,你并没有参与策划这次袭击,但我们也和你一样,心中有太多疑问亟待解答。”

    “等等,我可没有很多疑问。我只想说,即使她嘴里真说了段繁两个字,那也不意味着是指我,对吧?世上远不只我一个叫这名字的人。”

    “但跟理事庭能扯上关系的段繁,就只有你。”

    “得了,我不想争下去……所以这些事是谁干的,你知道谁袭击了游艇吗?”

    “古令。”

    “古令,今天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了……秘书长说他是‘理事庭有史以来最大的问题’。”段繁说,“可我从没见过这个人。如果信息是他留下的,怎么会提到我?”

    “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问题之一。”

    “好吧,说到底,你还是在怀疑我跟这个古令有牵连?”段繁苦笑起来,“难怪你们会派裴安野去找我,先让一个貘支配者趁我熟睡的时候入侵我的脑袋,想查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勾结理事庭的宿敌?”

    “我安排她召回你,是因为我猜你很难再相信我们,而西塔至少算你的老相识。当然西塔现在是御神役菁英,她清楚该怎么做。不管怎么说,就目前我们的会面来看,你确乎不知自己被牵连。”

    “什么意思?”

    “古令放出这条讯息,自然就是希望理事庭能找到你,否则他该直接去你家找上门才对。”

    “等会儿,即使这个叫沈奕昕的女孩嘴里的‘段繁’就是我,你们怎么知道是古令让她这么做的?有什么证据指明他策划了袭击游艇吗?”

    “三周前凌晨,古令带人突击了理事庭在华沙的一个安全屋,当时有两名捕役在那儿执行任务,两人均在睡梦中被刺杀;一套晶体罗盘、两柄黑钢剑和一枚穿梭扳指被盗走。袭击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什么马脚,但大门外的一个隐藏摄像头拍到了古令的脸。安全屋的管理员是唯一幸存者,救援找到他时,他受到了某种残酷折磨,精神完全崩溃,不管我们问什么,他口中只重複一个人名,就像这个叫沈奕昕的女孩情况一样。三周后,游艇遭到了破坏,袭击所使用的熵晶体很可能就来自华沙被夺走的传输设备。”

    “这个安全屋的管理员,也念叨了我的名字?“

    “不,他说的是陈元池,陈元池在白恒星号此次出航的乘客名单上,但因为临时的原因没有登船。”

    “陈元池……夔龙组的组长?”

    “他现在是廷尉左了,御神役外勤总统领。”

    “你认为古令留下这些信息,是想要传达什么?”

    老人过了一会才回答:“陈尉左和你母亲沈歌曾主导了针对古令家族的搜捕行动,这是目前我仅能想到的关联。”

    “这很牵强,你说的行动内容我完全不知情。”

    “可也许古令认为和你有关,并且把你作为了他的目标。”

    “你刚才说了,古令并没有直接来找我,反而给理事庭发出了这条讯息。如果我是袭击目标,他这行为岂不是自相矛盾。”

    “所以我们现在召回你,也只能将计就计。古令家族这么多年一直在东躲西藏,他不是想出了周全的计划,绝不会轻易现身活动。”

    “这个古令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举家被理事庭通缉?”

    “叛逃,他曾是控制部门的工程师。”

    “少骗我。区区一个工程师叛逃会让你们出动最精锐的御神役进行围剿?”

    “古令不是一个人,他有自己的组织,并且他叛变的时候,带走了理事庭极其危险的资产。”

    段繁听得出老头的话有所保留,他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所以,总结当前的情况,组织只得到了唯一一个幸存者,和一条关于我的线索,而且这个线索还是古令故意留下的。”

    尹尉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事实上连唯一一个幸存者也没有得到。”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沈奕昕已经死了,就在昨晚夔龙组记录下这段内容后不久,她在病床上咬舌自尽。”

    “你们……还牵扯进来了多少像这样无辜的人?”

    “既然你心存正义,段繁,就好好回想一下,关于我刚才说的一切,或是你近期遇到过的任何异常。尽你所能协助我们,阻止事态恶化下去。”

    “我说了,我从来就不知道古令这个人,也没有遇到什么异常——除了被你们找上门强制带回到这个鬼地方。”

    “我向你道歉,段繁,对于你被除名,被驱逐,以及过去发生的一切。这既是我个人的道歉,也代表官方对你的态度。可正如一进门我就对你讲的,你必须调整好心态,接受自己被召回的事实。毕竟你已置身事内,无论是否情愿。”

    “行了,我他妈别无选择。我知道,今天已经听了无数遍。”段繁摇起脑袋,虽然他知道此时尹尉正并不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和神情,“那就接着说‘正事’吧,在沈奕昕脑死亡前,你们有没有尝试过接入她的意志核?”

    “试过了,陈尉左在现场,他就是个貘支配者。”

    “所以呢?”

    “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即使她疯掉了,脑袋里也一定会留下一些记忆。”

    “不是因为发疯,而是她的海马体被破坏了,你到病床左边来。”

    段繁循着老头的声音走过去,靠近女孩的头部侧目——在她右耳的颞骨乳突的末端,有两个黄豆大小的窟窿,窟窿四周的皮肤潮红。尹尉正继续说:“这两个创口,直接贯穿了颅骨和颞叶。海马体负责着人类长期记忆的存储和处理,一旦被破坏,大脑就等于失去了关键的交互端口,所有储存在其中的东西,包括意志核,都会变成散沙一盘,纵使貘支配者也无法再建立起有效连接。但这些创伤可以看出,古令不是依靠食梦貘完成的入侵,他们用了物理层面的暴力手段。当然,破坏沈奕昕的大脑可能就是有意为之,好让我们没办法提取任何有用的信息。”

    “嗯……所以按你的逻辑,古令不仅是叛徒,更是个十足的恶魔。这人不计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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