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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竟做起梦来了，施经纬无比发窘，低下头，拿起一叠资料，装作很仔细的看阅。书吏一愣之后，将施经纬手上的资料夺下。施经纬大怒，啐道：“蒋政，你这是？”
书吏急匆匆说道：“还看什么看，黄大人有急事叫你，快。”
说完，书吏转身跑了出去，施经纬正正衣冠，随后跟了出去。
路上，书吏边走边说，施经纬听了个大概，有些迷糊的抓着头。
刚进州衙二堂门口，一股腐败味传来，施经纬和书吏都觉恶心，连忙拂动衣袖，将臭气给扇开。
黄良宇和几个下属正围着一具粗大的男子尸体，激烈的争论着什么，见施经纬来了，才停止了争论。
施经纬躬身行礼：“大人！”
黄良宇颇为焦急，言语飞快，“事情紧急，不必多礼，蒋政都给你说了吧。”
施经纬点点头，回道：“卑职只是听了个大概。”
“内务府哈总管下了死命令，要在这人身上找到五万两白银，细细搜查了好几遍，哪有一丝纹银？”
黄良宇指着地上的尸体，简明扼要的交待而出。
施经纬捏了捏鼻子，轻声道：“会不会在他肚子里？”
“小的刚才当着大人们的面，将死者肚子剖开，并无任何发现。”
角落里走出个黄脸仵作，这仵作姓徐，他向施经纬陈述勘验的结果。
于同治满脸愠色，嚷嚷道：“内务府也欺人太甚了吧，到哪里去找这五万两白银，活人还有口风，现在都死了，连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这群王八蛋。”
老成持重的张学正连捂住于同治的嘴，非常警惕的望望门口和窗外。
黄良宇也提醒道：“小心祸从口出，内务府的人是你我惹得起的？经纬，你乃断案奇才，现在州衙上下都看你了。”
于同知挣脱张学正的手，还一脸气咻咻状，不知是还在恨内务府，还是嫌方才张学正捂他嘴的手太臭了。于同知冷哼道：“黄大人，还有各位大人，你们这官是越做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了，分明是内务府的想着法敲诈勒索，死无对证，这死人会说话？”
黄良宇忍无可忍，喝道：“你住嘴！”
“死人也会说话。”
施经纬清咳几声，此言一出，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接下来，施经纬开始对这具尸体进行查勘，他用不同力度按着尸体的手臂和皮肤，还翻开其嘴唇和双目，探看其内。
黄良宇和张学正慢慢的踱着步，两人显得很稳重。于同知和一个瘦高的年轻官员，则颇为浮躁，这年轻官员是州吏目，姓梁，从九品，乃临清州衙里最小的官了，于同治和梁吏目头靠在一起，轻声嘀咕着，时不时还比划着手势。
过了两炷香时间，施经纬停止了检查，拿出袖中的小截腊梅，在鼻子前嗅了嗅，冥思苦想起来，黄良宇见于同知嘴唇还在翕动，他使了使眼色，于同知不敢再嘀咕了，远处站着的两个书吏，悄悄聊着天，也马上闭口，厅内顿时安静起来。
施经纬将尸体翻转，检查其后背和后颈，在尸身颈身相接处，有个好似烙伤的痕迹，施经纬用腊梅枝在伤痕上点了点，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厅内有同僚又窃窃私语起来，黄良宇咳嗽几声，还跺了跺脚，警告道：“诸位稍安勿躁，看来经纬有所发现，大家勿言，且听经纬检验结果。”
施经纬抱抱拳，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同仁，晚辈此番造次了。此人应是内务府的库丁。”
顿时，厅内同僚们轻声议论纷纷，于同知第一个提出了疑问，“施州判何以看出？”
施经纬说道：“他虽然乔装打扮，可衣服有两层，内层为包衣奴才常穿的衣物，而内务府中下级官吏和从属皆是来自上三旗的包衣，只有杂役才会让汉人充任。”
黄良宇指了指尸体，靠近的尸体的梁吏目点点头，屈下身，翻看男子的衣裤，确实里边还有一层。
施经纬又说道：“此人体格粗大，上肢尤为突出，当是长期搬运物件。观其死状，应是溺水而亡，可此人身体被水泡得肿胀，四肢肌肉仍怀硬度。”
于同知讪笑道：“漕帮码头的苦力亦是如此。”
施经纬说道：“于大人所言极是，可此人虽死，看着气度，断非苦力可比。”见于同知要反驳，施经纬加强语气，高声道：“晚辈敢断定此人身份，当然不能仅凭其衣饰和体格，最关键在他后颈与躯干相接处。”
梁吏目还蹲着，听了这话，他立即翻动尸身，果然露出那个伤痕，众官伸长脖子，凑去看，见那伤痕像是刮伤的，又像烙伤的，是而且很新。
张学正问道：“经纬，这伤痕里透着何等玄机？”
施经纬说道：“皇家衣、食、住、行皆由内务府承办，其重要䗼不言而喻，尤其是广储一司，掌皇家库贮、财用，乃天子之內帑，为避有人暗中窃取，中饱私囊，所用库丁在后颈下都会有编号刺青，一旦有误，可马上抓捕和查处。此人的后颈下有烙伤痕迹，而且为新，当是他为隐藏身份，忍着烙铁烈火将其抹去。”
黄良宇拈须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张学正上前两步，走到施经纬身旁，说道：“老朽不才，对内务府之事亦有所耳闻，为防库丁偷盗，凡库丁进入内库必须脱去衣物，而且进出都搜查极为严密。”
施经纬点点头，而后淡淡一笑：“蟊贼鼠辈自有门道，他们将银两藏进肛体，携带而出，长久以来，门禁的守卫也不是不知，只是知而不言，互以方便，这厮被内务府总管亲自过问，一定是他偷取了内库至宝，如玉石、珠宝、罕见药材等物。”
张学正说道：“方才仵作也有查验，此人肛体并无藏匿物件。”
施经纬轻笑道：“所谓江山易改本䗼难移，这厮定是将所有财物换做银票，塞进肛体深处，仵作剖开肚腹时，那处为髋骨所格，也就不能发现什么。”
张学正张嘴欲言，黄良宇右手竖起，高声道，徐仵作，再验！
长官下令，徐仵作焉能不听，可他没有马上验尸，而是请求先去拿工具箱，黄良宇同意了。
一炷香功夫后，仵作背着工具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小厮，这是他的徒弟兼助手。
徐仵作拿着一根细管，在徒弟的协助下，在尸身屁股后边套弄。
有官身的人，出行睡觉都有人伺候，养尊处优惯了，哪想看这种污脏场面，可此案涉及重大，黄良宇和同僚们皱着眉头，捂着鼻子，却是很专注的瞅着尸身这边。
官员们都很紧张，唯独施经纬显得格外淡定，他手持那截腊梅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天空的云朵。
“有了，真的有！”
孙吏目和一个书吏异口同声的高喊起来，施经纬耳朵一抖，转过身来。
众僚的惊叹声中，徐仵作手里拈着一根“小柱子”，将其抖开，赫然是一张张银票。
还真的有东西！黄良宇走上几步，伸出双手接过那卷银票，他不觉得脏，反而是欣慰无比，好似捡到天大的宝贝一般。
在场的所有官吏都长长吐出一口气，内务府代表宫中，地方官哪里惹得起，这件差事没办好，这身官袍就穿得不安稳，现在好了，追回了银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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