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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御神役 > 第十二章 “永恒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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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繁太久未经历过搬家,甚至忘记了其繁琐程度。在宿舍收拾了大半天后,他终于得以闲下来。不知为何,即使通过数年的训练,在能够全力奔跑五六百米而不喘大气之后,他依然会被清理区区十几平米房间里活计弄到疲惫不堪。

    擦了擦汗段繁打开冰箱,渴望能从中找到一支冷饮,却发现了几周前同沈臬吃剩的“御神役豪华便当”,顶着一阵恶心,他将发出酸臭味的饭盒扔进沙发后已装的满满的抽绳垃圾袋。喝过一些白水,他索䗼决定将冰箱清空,并关闭了电源。冰箱嵌入橱柜间,在其一侧还有只黑色的保险柜,从未被使用,段繁都不曾打开过;他想不到有什么东西需要放进去,更何况身处永夜之地,保险柜本就属于无实际意义的存在——谁也不会为了防止核弹攻击而把家里窗户换成双层玻璃。

    最后,关上所有搬空的柜子和抽屉,他回到床边。被子和床单按要求,被堆放在一角,等待集中回收处理。在清洗后,它们将等到秋季,重新配发给下一届学徒——假如人数足够启动新训练计划的话。本就亮度不够的灯光让乀露旧床垫的发黄显得更加严重;床垫上摆着几件剩下没打包的换洗衣服,以及一个段繁三年未使用过的黑色双肩包。背包已被填塞得满满,鼓成半球状,在拉链爆开之前,段繁希望它能再容纳两件睡衣什么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确认还有什么遗漏,这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东西。他脑袋确实混乱了。

    段繁弯下腰,取出了一支藏在床板背面缝隙间的“金属管”——沈臬送给他的折熵屏。以现在的新身份,它对段繁再不算是违禁品了,只要遵循“隐秘携行”的规则,就可以随身将它带去任何地方。不过段繁还是决定小心为妙,毕竟他还不清楚,沈臬是不是通过符合规定的方式把它弄到手的……

    “要搭把手么?”未关紧的房门被轻叩响。

    在门被推动前,段繁下意识将折熵屏丢在床垫上,又用衣服严实遮盖住。他回过头,只见门后露出了裴安野的半张脸,不由松了口气,但心跳却加速起来:“噢,不必,收拾的差不多了。”

    “估计大家都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鬼地方吧。”她闪进屋内,随手合上门。

    段繁第一次见她穿着便服,竟然有种邻家女孩的味道。出于某种奇怪的脑回路,他此刻后悔起刚扔掉了冰箱中一小盒看似还能吃的果干……

    “这个嘛……总没人想把唯一的假期浪费在永夜之地。”他只好傻傻地站在床边,回答。

    “欸,算不上什么假期,对我们来说,打出生起就算签过卖身契了。”她晃着手臂走进来,大概是想要让他觉得自在些,不过说实在的,模样有点可笑。打破尴尬气氛恐怕也不是她擅长做的事情,段繁猜想。

    “这话可别让高层听见。”

    “听见又如何,”她露出俏皮一笑,这也是段繁从没在其他公共场合见过的,“他们可全指望我们呢。”

    “那……”段繁控制不住地想到一些可能让自己脸红的念头,只能祈求房间里的灯光足够暗,“你接下来两周有什么安排?”

    “出去。”

    “听起来像是还没计划好。”段繁犹豫着该不该现在发出邀请,又或者太操之过急。

    “倒不是。”裴安野在布沙发上坐下来,顺手点亮一旁的落地灯,“后天可能会去躺多伦多。”

    “噢……好吧。那么行程还挺赶。”

    “也不会。我小时候常和家人去那边过夏季,露个营、打打猎什么的。”女孩忽然有点出神,像是陷入了回忆,但几秒之后便回来了,“你呢?”

    “可能也会跟家人出去旅行吧,不过还无法确定时间……你懂的。”

    “我听说了,青丘组在执行联合任务。感觉近期安排的外勤频率特别高,该是发生什么大事件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些小道消息。”裴安野点头,“总之,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陪你。”

    “早习惯他们来去都不打招呼了。”

    “所以,现在做上捕役了,你会考虑申请加入青丘么?”

    “这能申请吗?我以为捕役的编组都是上层指派的。”

    “为什么不能?毕竟你母亲和哥哥都在组里,一家人作为一个团队协作应该更有默契。”

    “也许吧,”段繁把盖着折熵屏的衣服卷起来,塞进背包,拉好拉链。若这只背包有情绪的话,它此刻的状态可能算是怒不可遏了。段繁拎起背包坐到沙发另一端,将其放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上,“其实我没太多机会接触我母亲。”

    “所以你总和沈臬混在一起。”裴安野再次露出笑容,“别这副表情啦。遇见过你哥哥几次,我们还聊过,他非常风趣,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而且还……挺痞帅。”

    “呵,这话要转给本人听到了,他不得膨胀成河豚。”

    她笑着咬起嘴唇。

    “所以……你也收拾完了?”段繁问。

    “收拾完了。”

    快说些什么啊,白痴。段繁在心里骂道,你怎能在此刻沉默?

    “没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你还在不在。”裴安野打破冷场,忽然拿起段繁的背包,把它挪到沙发另一边,然后不紧不慢地挨坐到他身边,“然后……临走之前,送你个东西吧,也许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

    裴安野说着伸出手来。段繁看向她摊开的手掌,是一颗钻过孔的獠牙吊坠,足有一寸半长,表面大概经过打磨,非常光洁漂亮。

    “是真牙。”她大概是看到了段繁脸上的疑惑,“拿着吧。“

    “我知道是真的,”段繁抓到手里,吊坠不沉,却带着一种颇具分量的质感,以及女孩的体温,显然她打进门之前就一直攥在手心,“我只是在想,这是什么生物的牙齿。”

    “猜猜看。”裴安野伸过脑袋凑近段繁耳边,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獠牙,好像它马上要下崽似的,“运用你的专业知识,段繁捕役。

    在这么近的距离,段繁闻到了她头发的味道,大概是越桔的香味。这叫他根本无法把注意力放到吊坠上:“这有点……我不知道,狰?”

    “不对。”

    “饶了我吧。”

    “你才猜了一次而已!”

    “它都被加工过了,我怎么看得出来!也许是铁翼爪的腹齿,也许只是一只普通鳄鱼的牙?”

    “来,给你点提示。”她伸手捏住吊坠,将它翻了个面,“仔细看,它不完全是锥形的,牙齿背面有道凹槽,就像剑樋……对,你看,这不是加工出来的,是它本身就有。”

    “貐?”

    “差不多了,这是只白化赤貐的第十一颗下尖牙。”裴安野揭晓谜底,带着点小得意,“也是它最靠后的牙,某种程度上算是颗智齿了。”

    “从哪弄来的?貐可不是一般的怪兽。”

    “呵,知道你什么意思……放心吧,这是我祖父送我的,绝不是什么违禁品。”

    “嗯……那它对你一定很重要。”

    “是的。”裴安野靠回沙发上,明眸之下是毫无保留的坦诚,“所以你可得替我保管好。”

    “这未免太贵重,我可受之不起……”段繁话未讲完,裴安野毫无征兆转过脸,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右脸颊上亲了一下——快得正如一个真正御神役的身手。

    “现在呢,受得起了吗?”她笑着说,语气却恨慎重。

    段繁自然怎么也无法料到这么一出,等到他从惊喜之中回过神来想要吻她,却已太迟,女孩站起来快步走向出口:“就这样!不打扰你了,段繁捕役。”

    完全不需要再做任何考虑,段繁喊道:“等会!我……”他花了一秒钟时间思索在这个房间内是否有可以作为礼物的东西,可除了沈臬留给他的折熵屏外,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堪称货真价实的垃圾。也不知道是为何,即使身边有母亲和哥哥两位捕役,他却从未得到过家人赠与类似牙齿这般的“打猎小纪念品”。

    “我打算……我也准备走了,其实……”他已语无伦次,而裴安野还站在门口,看上去忍俊不禁。这点小心思不可能瞒住像她这样的女孩——除非你真是个既愚蠢又自负的男人,才会自以为可行。段繁脸上发烫,狼狈地背起双肩包,“要是……你也去传输中心的话,我可以顺路帮你拿些东西……”

    “谢谢,我行李早上就全部送走了,”裴安野拉开门,“不过嘛……我倒确实要去传输中心,所以或许能顺路帮你拿些东西。”

    “哦,那就不必了……”段繁拎起两个沉甸甸的手提袋,又绕去沙发后提出那一大包垃圾——严格上来讲,手提袋与垃圾袋中的东西并无太大区别,段繁也不过是出于人类对旧物的保留惯䗼,才决定打包带走它们,“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我陪你走过去吧。”

    女孩用肩膀抵住门,然后伸出手要接过一个手提袋:“来吧,分我一个。”

    “真不必……”

    “别跟自己较劲了,”她抢过去,“我可不需要特别照顾,段繁。别忘了我是体能和剑术考核满分的见习捕役。”

    “当然,”段繁闪身来到走廊,“我可不敢小瞧你,裴安野捕役。”

    退宿手续段繁几乎是在下意识中办完了,等他归还钥匙的时候,方才想起,临走之前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住了五年的房间,但比起右脸颊上裴安野的吻,神武监这栋地下破房子里的一切又有什么好不舍呢。可一想到还有几十分钟,他便要跟裴安野分别很长时间,段繁感到胸口一阵烦闷。他刻意放慢步伐。

    “走不动了吗?”女孩在前面问。虽然拎着一只段繁沉重的手提袋,她却脚步轻快,仿佛帆布鞋底下垫着愉悦,随时可以载她飘到半空中。长及蝴蝶骨的黑灰色发在脑后漫不经心地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散开的几缕垂落至她第七颈椎的突起处。那越桔的气味仿佛又能闻到了,段繁毫不怀疑,这个味道会在他脑中停留很长时间。

    “没,不赶时间嘛。”段繁随她穿过城下的主道,路上有零星几个像他俩一样推迟退宿的学徒,也拖着行李赶往“出口”,不过他们几乎都是孤身一人,且形色匆匆,这些年轻人脸上的急切让段繁觉得好笑,好似他们真能就此告别理事庭。不过,至少在接下来两周,他们暂时能支配自己的时间,像个正常人一样呆在地表世界,或试着去做些十八九岁年纪的人本该做的事情。段繁追上裴安野的步伐,与她保持并排。他揣测着给自己的一吻究竟代表什么,不过从女孩的侧脸上找不到答案。

    珍贵的貐齿藏进了牛仔裤口袋,他行走的时候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我会找根绳子把它随时挂在脖子上的,你送我的东西。”

    “其实它本来就是串项链来着,只不过皮绳很旧了,怕你嫌弃,所以我剪掉了。”

    “怎么会嫌弃。”

    “不嫌弃就好。”

    他们来到永夜之地出入口,洞窟陡峭的岩壁在此斜插下来,通道上方有建造了防止滴水或落石的钢化玻璃斜顶。宽敞的电梯间两侧停放着一些笼形平板推车,给人来到酒店大堂的错觉。搭乘电梯而上,穿过三座并排的石拱门,传输中心进入视线。段繁一直觉得它参考了纽约中央车站的内部结构设计,但未去求证过。“车站”中央由可活动的围板分割成多个区域,人来人往但并不喧闹,只能偶尔听见机器低鸣的白噪音与忽远忽近的像是夜磨牙的怪声。罗盘每次启动都叫段繁不寒而栗。如果仔细嗅嗅,湿润的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消毒剂味。

    裴安野与段繁跟着几个人来到临近执行传输的通道前,等待接受一位安全员检查。这里的检查多数时候不过是走个形式,毕竟对理事庭真正重要的资产都被保管在查坦拉杰要塞内,访客离开之前,要塞已对每个人随身物品进行了一番最严格的检查。

    女孩将手提袋放到桌台上,转过身来:“等我到了那边会有时差,不过你可以随时给我电话的。”

    “我尽量给你发讯息吧。”

    “说得好勉强呢。”

    就是现在了,段繁直视裴安野的眼睛,她微微歪过脑袋,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说吧段繁,虽然你现在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拎着一些没用的行李,甚至早上还没洗过脸,就像一个长途跋涉回来的穷游背包客般狼狈;虽然除了言语,你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承诺的东西,但此刻不说的话,可能就永远也无法说出来……

    “裴安野,”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就像一套经常打齿的破旧变速箱般不灵了,“我……”

    “嗯?”

    “我……”

    他讲完了,但警报声压过了后面几个字。接着安全员便冲到了他们面前:“传输协议暂停!请等候的人员退回到休息区!大件的行李留在原地!”人们纷纷后退,裴安野伸手拉住段繁的胳膊往回走,但他们的目光都被左侧二十余米开外,矩形水池中央的“紧急着陆区”吸引过去,伴随着蜂鸣警报,这片区域的周围亮起了一圈红色的示廓灯,段繁虽然头一次亲眼看见,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即将通过穿梭扳指而不是风地罗盘“硬跳跃”到永夜之地。

    “出什么事了?”有个学徒问在他们前面匆忙拉起警戒线的安全员。

    他还未得到回複,答案已自己显现。在强烈的气浪和巨响声扑面而过后,一组身着灰色作战服的御神役凭空现身“紧急着陆区”。四人全身都湿淋淋,武器抓在手中,似乎随时可以应战。捕役们将一架急救推车围在中间,脚跟刚落稳,他们便护送着推车趟过浅水池,将它推向电梯。地面猩红色的灯光自下而上映照在捕役身上,给猎手们镀上阴森而邪恶的色彩。

    领头捕役边小跑边喊出“黑色代码”:“快让医生过来!有危重伤员!”

    起初,段繁没看到躺在推车上的人,但当推车从警戒线正前方掠过时,一条垂下的手臂从两个御神役之间露出来;短短一秒钟,段繁便认出了那块手表。他下意识丢下行李,飞快钻过警戒线,箭步冲了过去。可仅仅迈出了三四步,其中一个全副武装的捕役便脱离队伍,并示意安全员一道进行拦截。

    “退后!”这个御神役依然戴着防水的兜帽,脸上不知道是涂抹了灰绿色的迷彩,还是沾到了泥水,总之使得他的双眼眼白和牙齿格外突出,显得凶神恶煞。

    “那是我哥!”段繁顾不上那么多,抬起双手就狠推了对方一把,但捕役岿然不动,“闪开!”

    “不要惹事,小子!”这位大块头的御神役警告道,并蛮横地反推一把,段繁踉跄撞在身后追上来的安全员身上,接着就被其一把抱揽住。此时,推车停了下来,因为有两个医护人员赶了过来,他们其中一人背着榫卯匣,取出救护设备开始准备急救。

    “没有脉搏!”其中一人喊道。

    “先把AED传过来!”医生说,“捕役,请先退后,我们要给伤员做CPR。

    “全身可见多处大面积开放䗼创伤……”

    领头的捕役先是退了两步,接着他也被段繁的叫喊吸引过来。“喂!让其他人回避!不要围观!”他厉声喝道。

    “让我过去!让开!”段繁曲起手肘想要击打安全员,以挣脱他的束缚,但这个危险动作让阻拦他的御神役直接拔出了流钢剑。

    “这里是怎么回事?”问话的是个戴着猎鹿帽的男人,嗓音低沉,段繁之前完全没注意到有这个人在场,似乎他也是刚凭空现身的。男人四十多岁模样,穿着黑色的长外套,虽然他也站在警戒线外,却显得非常镇定。

    “长官!”裴安野也越过警戒线,冲上前来,她不顾安全员快崩溃的眼神,冲着领头的捕役解释道,“长官,他是伤员的家属……”

    戴猎鹿帽的男人跟着她上前,站到段繁和拔剑的御神役之间,他抬起双臂示意捕役冷静:“我在问你话,这边是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请立即退后!”御神役回答。

    “你不看看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捕役?”男人摘下他的帽子。段繁认出来,他是陈元池,两周前在宣誓会上给学徒们授予认证徽章的人。虽然他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具体身份,但想必是理事庭位高权重之人。

    捕役似乎也才认出面对的是一位高层,赶忙收剑入鞘:“……抱歉,陈总管!但我并没有权限在这些人面前陈述任务情况。”说完他看了眼段繁。

    “现在有了,”陈元池说,“我授权你立即向我汇报,快说!”

    “青丘组在执行任务中遇袭。具体的情况还不太清楚,目前陈正在主导三个小组展开搜救……”

    “搜救?还有谁没回来?”

    “组里的另外三个成员……伤员是目前唯一被发现的人……”

    “行了,先回你的岗位去!”

    “是……”

    领头的捕役也急忙走过来,领回了自己的部下,并再次道歉:“稍晚我会组织紧急会议汇报当前的具体情况……”

    “陈总管……”裴安野鼓起勇气打断他们。

    陈元池回过头来:“你是谁?”

    “裴安野,见习捕役。这位是段繁,他是……”

    “我已经知道了。”陈元池若有所思,然后指向激动段繁:“裴安野,你带上他跟我一起去见尹廷尉。”

    “不!”段繁断然拒绝道,他依然被安全员紧紧抓着,眼睁睁看着十几米外还在被接受急救的沈臬,“都他妈给我让开!”

    “注意你的措辞,小子!这里的人可不是你能冒犯的!”那个上前阻拦的捕役再次警告道。

    “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回应他的是陈元池,他又转身命令安全员,“你,跟上我们一起来。”

    “段繁,”裴安野挡在段繁面前,不让他去看推车上那具还在接受徒劳抢救的肉模糊的躯体,“段繁……他们会救治他的,你现在一定要镇静下来……听我说段繁,看着我好吗?我们得先去找尹尉正,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其他人的情况。”

    “我没法……妈的……”段繁做不到不去想最坏的情况,他脑中现在只剩下些干瘪而毫无意义的念头。他曾暗自想过可怕的结果,御神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干的工作,但想过也并不代表他为此做好了心里准备。他的方舟还只是一些原木,滔天洪水却已吞噬了大地。

    “请放开他,”裴安野冲安全员说,她几乎是在央求,“……段繁,先跟我来好吗,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但相信我这一次……你现在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跟我们来。”

    是啊,他能做什么呢?他甚至连再往前走十米都做不到。段繁停下了挣扎,但他依然盯着推车,实际上,他是在盯着裴安野的脑门,但他的目光已穿透她,没什么能再阻隔他的视线。安全员终于松开手不再箍着男孩,但依旧在一旁钳紧他左侧的胳膊,以防段繁有出格的举动。

    “慢慢来,段繁,我们在这里等你。“陈元池也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段繁终于垂下头,像个断线木偶般垂着手,无力地靠在女孩额前。当裴安野悲伤地伸手拂过他脸颊,段繁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落泪。

    返回永夜之地的过程段繁没有留下任何记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身处尹尉正的扇形办公室内。裴安野依旧陪在身旁,搂着他一起坐在办公桌右边的沙发上,陈元池则直接歪坐在办公桌上,侧过上身与椅子上的老人低声交谈。办公室没有亮灯,只有尹尉正背后巨型水箱内的景观灯穿过整面的弧形背景玻璃墙,让荡漾的深蓝色波纹笼罩整个空间。这深蓝色凝重得就像是死后的世界。

    女孩在他耳边说着一些安慰的话,段繁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现在恢複了神智,那股愤怒再次充满他的胸膛。

    “廷尉,抱歉我冒昧……“裴安野抬起手臂,呼唤道。

    尹尉正侧过头,抬手示意陈元池打住,他用洪亮的声音回複,语气里并无责备:“裴安野,你先出去。”

    “恕我直言,廷尉……”裴安野攥紧段繁的手,语气坚决。

    “你先出去。”尹尉正的话不容置疑,但又带着一丝恳求,“这里交给我处理。”

    “我不需要你在这里,走吧。”段繁突然站起来,大声对裴安野说,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你不是也不让我见他吗?没问题,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了。让我一个人待到死吧!”他说完自顾自走向办公室角落。

    裴安野起身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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