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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城, 古称“塞弗里”,意为神魔决战之地。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存在了多久,就如同没有人知道, 凌霄塔是从何时起伫立在仙洲大地上一样。
它是一处四战之地, 四面便是四国, 日夜交兵,十分艰辛。
苍苍巍峨的城墙之上,布满了斑驳的刀剑痕,与晦暗深邃的淋漓血迹,昭示着此地曾发生过怎样一场场惨烈的大战。
无数的道则法术萦绕在每一块砖头之上,气息飘渺,起起伏伏。
那是一代又一代的前辈高手,翻转天地大势,横压古今, 布下的不可思议的守城阵法。虽历经风雨侵袭、岁月沧桑,却永恒不灭。
千万年来,它的地位似乎是格外超然的。
虽屹立于仙洲的正中央,却能够在群狼环伺中独立自治, 与凌霄塔一天一地,看尽王朝生灭, 伤痕累累, 又始终屹立不倒。
然而, 这一代的衿城,不曾出过至尊级高手。
十年前,衿城曾沦陷于西晏女宗师李琼箫之手。
三年前, 谢兰亭带着青霄营大军, 剑起惊澜, 亦很快攻陷了此地。
上一世,到最后一统天下的姜国主孤月影,更是长啸声中,惊天一箭,将衿城号称坚不可摧的城墙直接射了个对穿。
没有一个绝顶高手坐镇,衿城想要单凭阵法,在乱世中维持自治地位,终究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守疆固土,三分靠山川之险,七分还需人心成全。
谢兰亭牵着哥哥的手,决定一起探索一下矜城。
城中已然暮色西斜,这座苍茫万古的战争之城,在斜阳下犹如朱砂泼墨,染尽了宇宙洪荒的落幕余辉。
“我们这样昼伏夜出,好像龙猫”,她一转身,看见谢忱在树下折一枝泠泠的白梅,襟袖似水,风光殊绝,便笑道,“你是猫猫的心上人,所以也是猫猫。”
谢忱弯眉轻笑起来,将一朵幽香清浅的白梅,簪在她鬓角:“是呀。”
因为懒得应付麻烦,她和哥哥一起吃了沈汐特制的幻颜丹。
旁人看到后,只会觉得面前这张脸平平无奇,转瞬即忘。
“哥哥终于有一个时辰长得十分安全了”,谢兰亭冲他挤了挤眼睛,“我心甚慰。对了,你想去哪里?”
谢忱站在长夜里,凝成一幅静默的水墨画:“有一处温泉桃林风景不错。”
谢兰亭听见“温泉”两个字,就下意识灵觉一动。
“这个”,她没办法拒绝哥哥,只好吞吞吐吐道,“那……我们先逛一逛再去吧。”
谢忱也不催促,只是微笑说好。
她今天已经买了很多,所以就决定找点独一无二的东西。
矜城最盛产书籍。
为了战时情报传递,他们大大改进了印刷术。这里又是四战之地,来自各国、各族、各个语种的书都汇聚于此,进行激烈的碰撞。
所有书一旦面世,立刻就会传抄出一份副本,送入瑶京城的九星学宫,以供那里的大批学者进行研究。
“虽说九星学宫才是书最多的地方,但哪有自己逛好玩”,谢兰亭进了一处书店溜达。
头顶,许多细小的萤火被炼化为星辰状的灯盏,悬浮在半空中,照得架上一片明亮:“哥哥快看,你的《寒芜词》又出了一个新的印刷版本!”
谢忱的诗文一向冠绝天下,争为传唱,每写一首新诗,都会到街头巷尾无人不知的地步。
由于卖得太快,书商就开始挖空心思,推出各种全新的精美版本以飨读者。
谢兰亭对此颇为热衷,仅仅《寒芜词》一册,家里已经放了五十多种。
她美滋滋地把这本新装帧拿起来,忽然发现书架一
角还有一册青翠如竹、无人问津的小书。
是桓听的《前身集》。
久忆前身如空花,簌簌满地落残阳。
谢兰亭信手一翻,漫卷轻狂意气映入眼帘。
仿佛有清泠泠的笑声一路洒来,刺破了天光。
此书当是桓听早年尚未为官,还在江湖间一箫一剑、放浪形骸的时候所写。
一旁,桓听后来写其他那些书,几乎都已经卖断货了,唯有这一本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世人只喜欢独步江左的桓太傅,却怎么不关心,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青骢少年。
谢兰亭没由来地决定带走这本小书,去找老板结账:“掌柜的,买一送一,可以把《前身集》附赠给我吗?”
老板从未见过这般只买一本书还要求赠品的情况,但因为正值新春,还是挥挥手应了:“客官拿好,新年快乐!”
她把这本《前身集》,和之前从九星学宫借来的《天帝手札》放在了一起。
谢忱扫了一眼,决定今晚找个机会把这东西扔掉。
不知怎的,谢兰亭忽然打了个寒颤,立即握住了哥哥的手:“我们走吧。”
矜城虽属祈国治下,但祈国地广人稀,海岸线漫长,这里与瑶京风格迥异。
若说瑶京是高寒烂漫的冰雪之城,矜城就是高岸深谷,松石嶙峋,手可摘星辰。
常年的战乱烽火,让矜城高城壁垒环绕,四野森然。纵然是新年的第一日,也有冰冷的飞雨来袭,山崩海裂般地敲碎了满地苍苔。
可等到雨停,斜阳升起,人们又开始出摊摆集市,享受这片刻的温暖安宁。
“此地建筑,大都傍依自然山势而成,雄壮奇瑰,和谐如成一体”,谢忱凝眸远望,淡淡道,“唯有秋意迟的太守府,实在是……”
“惨绝人寰”,谢兰亭简短地做出了总结。
如今的矜城太守,是祈国宗室、成萧王秋意迟,当今皇帝的小叔,也是仙洲十佳话中的「萧王月下放鹤」。
此人乃是瑶京最自命清高,目无下尘的名士,白衣若雪,舒云皎月,手执一柄尘尾,三句不离清谈。
言辞皆清雅可听,有若清泉流莺。
但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天地玄黄,宇宙命理,从来不提半个字的现实人事。
旁人虽一个字也听不懂,却也不减对他趋之若鹜。
所谓「月下放鹤」,是说秋意迟的清谈极为优美,音韵和谐。
有一夜,他雪衣如云,在月下谈起圣人哀乐大道,引发千只鹤有感,开启灵智,一齐清唳着飞向苍穹,像是纷纷扬扬的落月。
此情此景,飘渺空灵,当真是宛若神仙中人。
秋意迟放鹤的地方,后来被称作「飞鹤台」,时常有追随者到此,流连不去。
这么一号狂徒来做官,当然也是成天喝酒发梦,什么正事都不做,只顾思考他的人生大道理,并且颇以自己“清高自许,没有俗世进取之心”为傲。
在他眼里,谈钱是俗,升迁是俗,从军是俗,做任何政事都是俗,唯有清谈才是雅事。
他能长期待在矜城太守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主要就是因为这个位置实在太重要,谢忱一力掌控了所有,明面上需要一个很好用的傀儡。
谢兰亭扫了一眼太守府,一脸不忍直视:“此楼实在是丑出了一种新境界,以一己之力拉低了祈国建筑审美的底线。”
秋意迟平生痴爱白鹤,所以,这房子也建成了一只雪鹤振翅、将上九天的外形。
此立意本甚好,该是苍茫群山之间,一抹自由灵动的亮色。
无奈秋意迟因为太过于爱鹤,就连建这个鹤形的府邸都要亲力亲为,最后外形设计,实在让人捧腹。
承蒙仙洲十四洲的人民抬爱,赠送了一个亲切的昵称,「大扑棱蛾子」。
此刻,大扑棱蛾子中,一片灯火通明,笙歌吹尽香风寒,享不尽的寻欢作乐,歌不尽的靡靡之音。
秋意迟这个人,清谈的时候傲世绝俗,目无下尘,一旦放下那柄尘尾,就整天饮酒作乐,醉生梦死,醉醺醺不知今夕何夕。
谢忱立在黄昏的一座高岗上,淡然俯瞰那间府宅,仿佛一眼洞穿了其中的人,神色里忽地浮现了某种莫测的冷意。
“挽之”,他轻轻地笑了,“我欲立秋意迟为天子,你觉得如何。”
谢兰亭微微一愕:“辈份是不是不太对?”
自古以来,得朝之贵,莫过于「正统」二字。
从前,绥是仙洲唯一的正统政权,如今绥国虽灭,局势犹未稳,这正统的名头仍未完全落在祈国头上。
她虽然有一定威望,却绝不能在此时妄谋称帝,否则只会自绝于天下,引发诸国群起而攻之。而是要施以加九锡、天子禅位、继承正统这一套流程,徐徐图之。
所以,得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登位。
“我以为哥哥会从宗室孩童中选一个”,她有点惊讶地眨眨眼,“秋意迟毕竟是现任皇帝的小叔,是个成年人,不似幼主简单懵懂。”
谢忱淡淡地说:“他昧于世事,骄狂且易控,人生轨迹始终都清晰可见。宗室子弟虽同样势单力孤,却已经走过了一段成长环境,并非可以任意涂抹的白纸。”
谢兰亭顿时琢磨起了秋意迟这个人。
他长在深宫之中,养于金玉之堆,极其受宠,却并非继承人,所以精通享乐,只关心他的清谈玄理,全然厌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
他不管政事,甚至将一切个人的努力奋斗,都斥之为“俗不可耐”,自然也不会生出反叛之心。
关于此君,还有一则轶事。
说有一年,诸王太守们都要去瑶京向谢忱述职,一连数月,旁人早就归去了,秋意迟就是始终不来。
等去信到矜城一问,都说太守早就出发了。
就这样,从寒冬腊月,到春暖花开,他总算出现在了馆驿中。
等待许久的官员生怕司徒怪罪,板着脸审问他为何来迟。
秋意迟提着一壶酒,满不在乎一挥手:“我路过济州,见此地新捕捞的鱼籽又大又鲜,是完美的下酒菜,所以就多呆了几个月,天天喝,天天喝,终于把他们的上品鱼籽都吃完,就过来了。”
官员无奈,催他赶快去觐见谢忱。
秋意迟人倒是去了,却在谢府的一池清波前盘桓了半天。
谢忱久候人不至,出来时,正好看见他临水照影,在满天的飞花中梳理长发,整理雪衣。
如此顾影自怜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肯回眸道:“谢司徒,可有纸和笔?我觉得我今天很好,特别好,非常适合画下来流传千古。”
这么一号人,让他述职,自然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的。
谢忱问什么,秋意迟都回答不知道。
最后更是满脸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何要去管百姓有没有粮食吃?他们没有食物,不会自己拿钱买吗?问我有什么用?都说秀色可餐,你难道要我去城中走一圈,给他们当饭吃么?”
“……”
这就是传说中的反轶事传奇,「萧王自恋成痴」。
谢兰亭想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没有比秋意迟更好的傀儡了。
“辈份从来不是问题”,谢忱语气平静无波,“我们想立谁为天子,谁就是天子。且祈国纲纪松弛,继位素来长幼无序,既有先例在前,此事也不算太过。”
“好”,谢兰亭捏了捏他的手,还有
点不放心,“那秋意迟便作为一个备用人选。哥哥,你一定要等我日后从绥地回来再着手做这件事,之前得谨慎再三考察,确认他真是个草包,不是装的。”
谢忱轻笑,眉间有青萍风起,暖玉生烟:“我知道。”
此刻,远处的太守府「大扑棱蛾子」前,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惶乱的叫声。
“那鬼东西再次出现了!”
“这次仙金瀑震荡,前去诛魔的十三个人都死了,必须要找太守!”
“找太守有什么用,拿起家伙,打死他丫的!”
一支送葬队伍,披麻戴孝,吹吹打打地从郊外进了城。
矜城是四战之地,民风彪悍,不仅不忌讳新年见血,反而被激起了一腔血勇,纷纷抄起了武器。
他们本要去找秋意迟求援,但秋意迟向来不管百姓,太守府侍卫也有样学样,虽无意伤人,却准备动用灵器,将这群百姓尽数赶走。
谢兰亭看得大皱眉头,折柳为剑,抬手拦住了混乱大作的灵器。
“有什么事都告诉我,我来解决。”
百姓们见到这一道摧枯拉朽的剑光,涌过来,一言一语地讲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矜城外有一处仙金瀑,是横碧江的支流,分割南北。
之所以得名“仙金”,便因这一处水质奇特,水流如刀剑,可以借势御敌,亦可以用“水炼”之法锻造神兵,让其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对铸剑尤其有奇效。
这里半夜常有剑影,如鸣铮铮,作兵刀杀伐之声,众人以为是此地水的特䗼,并未当一回事。
然而不久前,仙金瀑上忽有鬼影出没,引发激流震荡,严重影响居民生活和出行。
城中天机师按照正常的招鬼流程,进行卜算、招纳、送入轮回,不料遭遇反噬,雷光大作,在众目睽睽下化为飞灰。
很快,仙金瀑的水质也出现了异常,来此的人陆续发生了诡变。
他们变得异常趋光和怕冷,不断贴近烈火之中,直到烧灼而死。
谢兰亭微微皱眉,上辈子,她印象中并无此事的记载,料想并未酿成什么大乱子。
但矜城死伤的,都是她自己的百姓,必须得管一管。
“我这就去看看。”
她一发声,矜城百姓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聚拢过来,挥舞兵器,要跟着她去助阵。
“不必不必”,她微微摆手,“各位且在家中安坐稍候,庆贺新年,此事我一人足矣。”
百姓们互相看看,本还想说什么,却为她的气场所慑,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号令,拜谢而去。
谢兰亭带着一丝歉意地握住了哥哥的手:“抱歉,说好要和你一起出来玩的。”
谢忱对她摇头,示意无妨:“我与你同去。”
“啊”,谢兰亭有点犹豫,她本想送哥哥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暮风吹动谢忱的襟袖,也拂过他眸中专注凝视的一潭深水,声音温然:“我也可以帮上一点小忙的。”
小月亮认真地看着你,眼里心里全是你,怎么能拒绝他呀。
“那好吧”,谢兰亭很快地妥协了,她其实也并未觉得此行多危险,“外面一片兵荒马乱,我也不放心让哥哥一个人离开,那就一起好了。”
谢忱手一抹,解除了幻颜,神色淡淡,乌衣立在庭前。
那是人间最秀丽绝伦的殊色,最见之忘俗的一张脸,却是无比地让人心神颤栗。
萧王府前顿时一阵骇然,如层云翻涌般,齐刷刷跪倒了一大片。
“尔等为何作乱……谢、谢司徒?!”
里面寻欢作乐的人被惊动,刚迈出门一步,便膝盖一软,重重撞跪在门边。
谢忱年少称尊,素来严刑峻法,积威深重,前段时间为平定薛载之乱,更是诛其党羽,杀伐无数,祈国境内一时俱掀起腥风血雨。
矜城虽然位于四国边境,位置荒僻,亦有所波及。
加上此地是萧王治下,祈国宗室和小皇帝同代的,已经被谢忱杀到断层,剩下的,也必将遭到清算。
官员们人人自危,生怕在这个即将改朝换代的节骨眼上,有哪件事做得不妥,被一损俱损,抄家灭门,扔去填乱葬岗。
太守府的副相头都快垂到地上了:“萧王大人还在忙,我这就去让他来见您。”
“在忙?”谢兰亭嗤笑一声。
她目力极好,从洞开的王府门前,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
金钗雪衣的青年慵懒地卧在美人膝上,目光雾蒙蒙的,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醉意。
“再来……”
秋意迟醉醺醺地举起酒杯,却不是自己饮,而是给美人灌下,要以唇度酒。
他一杯接一杯,喝得又快又急,衣带翩跹,很快就钗横鬓散,幽墨长发如瀑般垂下,齐到腰间,美人榻前的铃铛开始一声声地发出清响。
萧王一向就是这么荒唐。
副相万万没想到谢兰亭这个煞星也在,战战兢兢,嗫嚅着想辩白两句,却骇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能低头看着一抹冷冽的红衫翻飞,负长剑,立斜阳,与乌衣交织在一起,宛然如画。
谢兰亭目光如刀锋地刺了他一眼,冷冷道:“疏散矜城外居民,城中新年活动一切照旧,不得引发恐慌。”
副相如蒙大赦,领命而去。
“哥哥,还好我们没进去”,她转过头,一脸庆幸道,“秋意迟正在宴会上和美人们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你看到了多伤眼睛。”
谢忱低眉一笑,似清霜吹拂:“这么说,挽之已经见过那些美人了?”
“我不是,我没有”,她下意识一缩脖子。
见小月亮似乎还想问是什么样的美人,她赶紧过去捂住他的嘴,带他飞走了。
三年前,在谢忱的主持下,九星学宫的学者们一同设计了祈国各城的守城法阵,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百姓保护。
法阵中心有一块登记簿,只要是正式在城中入户的祈国百姓,一旦遇上紧急情况,就可以由阵法操纵者手持挪移符,瞬间感应,将他们直接挪移回城内。
因此,不出片刻,当二人来到仙金瀑时,方圆百里已经尽数疏散,断绝了人影。
仙金瀑位于一处断崖之上,森石嶙峋,丘壑兀立。
惊流飞湍穿行在高耸的峰峦之上,拍打青岩,将一块块石头冲刷得如同刀剑般锐利分明,又汇聚在崖下成潭,万丈不见底。
仔细谛听,水流的声音夹杂着金戈铁马的刀剑厮杀声,仿佛带着一种魔䗼的呼唤,漩涡舒张,在夜幕下犹如一只开阖的巨眼,诡谲莫测,将人引向冰冷灰暗的水潭深处。
入夜以后,万千星光浮现,那些星辉落在水面上,也被漩涡汩汩吞没,无声无息,没能映照出水下的半点东西。
谢兰亭站过去。
此刻,水波又开始轻轻地浮动,仿佛是流水的一呼一吸,也像是一阵低沉深远的语声,穿越了无限悠远的漫长时空,欲要传达到来人耳中。
岑寂剑忽然雀跃地动了动,似乎这水天生对武器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这下面到底有什么?”
谢兰亭抬手按住剑,临渊而立,将灵力汇聚在眼前,向下望去。
许久,她神色忽然变了:“我竟然看不穿这一道水幕,但灵觉在预警,下意识觉得很危险。”
至尊境高手一旦产生了某种预感,往往绝非空穴来风。
能飞天遁地为宗师,能万人敌为天圣,能摘星揽月,一念八荒,将命运写入天地,则可称至尊。
她,桓听,卫玉温,南华尊,从前的陈阶青,还有未来一统天下的姜国主孤月影等人,都是至尊境。
当世至尊境的吊车尾,就是林希虞。
因为,进入至尊境的标准,就是“将生死写在天地之间”,从此体悟天人,天难灭,地难葬,自身的气运出行,命数走向,皆可以由山川星辰观想感应而知。
尽管这种感知有时颇为微弱,却已足够趋吉避凶。
至于到底如何才能将生死写在天地间,成功者都是各有各的办法,从无相同。这一道天堑,古往今来,拦住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
谢兰亭心头的危机感尤为强烈,这次仙金瀑,恐怕涉及到了至尊一级的力量。
她有些后悔让哥哥卷入,一抬眼,忽见一丝黑雾从骸骨堆里升起,沉沉地蔓延过来,攀上了谢忱的后颈。
“当心!”
她迅疾抬手,挥剑斩下,但那黑雾竟在剑尖散了又重聚,直到剑上燃起了煌煌明火,才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灰飞烟灭。
这仿佛是一声讯号。
顷刻间,飞瀑之前,所有的石块都顷刻间暴动起来,烟尘四起,黑雾升腾到半空化形为无数枯瘦的手,高高低低,直指向苍穹深处。
幻影之手蜷曲着,用力舒张,似乎想要竭尽所能地抓住什么,可是天宇空无一物,亘古的漆黑静寂深处,乌云黯淡,唯有一线星河破壁而出,在长夜的罅隙中微弱地闪烁着。
那是——
光。
然而,随着岑寂剑光芒大作,黑雾们被近在咫尺的光源所吸引,调转方向,前赴后继地飞扑而来,毁灭在「好景剑法」的第一招「天上星」,尽数埋葬。
附带凰血的剑招,本就是世间至阳的剑法,是一切见不得光的诡物克星。
可这些阴气却全然无惧,接连而来,在冲撞中粉骨碎身,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执着而欢愉,碎裂之后,散成满天璀璨的烟花,冲上云霄。
仿佛迸溅开了无边星河,极尽地璀璨绽放,又纷纷扬扬地凋零寂灭。
“它们好像在追逐光明”,谢兰亭吃惊地说。
谢忱神色沉静地看着这一幕,缤纷烟火倒映在他眸底,光华明灭:“来过仙金瀑的人亦是如此,变得趋光和怕冷,不断贴近烈火,直到烧灼而死。”
“哥哥的意思是,是这些骨灰污染了水源?”谢兰亭打了个响指,掌心浮现出了明亮的火苗,“我这把它们统统烧掉。”
谢忱微微摇头:“诡物抱阴而生,追光向阳绝非本意,背后必要更强大的力量在影响操控这一切。”
谢兰亭牵着他,又回到了断崖前。
她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好求助地望向哥哥。
“有一种法术名为「溯流光」,可以追溯此地三十日之内的旧事”,谢忱沉思一晌,将方法尽数教给了她。
谢兰亭试了试,颇觉神异。
时间若流水般潺潺往前拨,到了近日来,仙金瀑第一次有人罹难的时候。
仙金瀑乃是矜城名景,水流湍急,尤其适合铸剑。
画面中,一群少年鲜衣怒马,带着一批材料,行船至水流中央,准备炼制属于自己的武器,好日后闯荡江湖,忽觉船底震荡了一下。
他们一开始不以为意,嬉笑如常,但随着水流波动越来越剧烈,有些惊恐,想要回头离开已经来不及。
眼前忽然黯下,扑簌簌的翅膀裹挟着淹没了视线,而后人仰船翻,挣扎着很快就沉了底。
岸上人大惊,正想叫救援,他们却又飘飘悠悠、东倒西歪地浮了上来。
所以,这
出溺水就被当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玩笑。
谢兰亭清晰地看见,溺水者是被一道蜿蜒的水流漩涡托举上来的。
不,那不是水流,而是……
“一大群白玉蝴蝶”,她将「溯流光」拉近了一点。
果然看见无数纤细的蝴蝶从湖底破水而出,千百只簇拥如云,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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