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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得罪那么多城中大户，明明你老师出手，替你摆平了县署，为什么不停手，还变本加厉，执意成为全县公敌？”夏侯樱皱着眉头说道。
随着那位豪强雍氏第三子，被县署判决关入牢狱服刑三月。再也没有人，故意跑去城门耀武扬威。沸沸扬扬的城门口捆人情况终于消停了一会。
而她说话的对象，也保持了一贯的机智和应变。然面对众多祸害苦主的感谢，这位年轻城门吏，坦诚非他之功，应该去感谢那位青天县令大人，正是对方刚正不阿，才能替民伸冤。让当场见多识广的乡老名宿，不禁肃然起敬，觉得这年轻人不好名不居功，还这般谦虚，实在是位善良君子。
可就是这位君子，故意每天半夜回家，还独身一人。不管那些豪强家人族仆，还是起意报複的地痞游侠，一旦尾随出现，背后马上涌现更多的人，活脱脱一副钓鱼的把戏。明面没人愿意袭击官差，晚上就看谁拳头大了......反正，本来他得罪的那群人，对他更恨之入骨了。
“当然是为了扬名！让全县的人，都知道有我这号人物，以后才混得开。”曹霜撇撇嘴，人怕出名猪怕壮，可干大事的，哪一个不需要名望。别人认都不认识你，还怎么结交英雄好汉，有备无患。何况，这都是正面形象。
“老师帮我解决了上层的问题，官署不会找我麻烦。可中间的豪强大户，和底下的地痞流氓，这些遗留问题，需要我自己解决的。这些人大多欺软怕硬，只能这么简单处理了。而这么做，继续积攒名声，就是我最大的依仗，护身符！”
敢惹事的变少了，曹霜又恢複了亲近的城门吏形象，经常指使下面人做些举手之劳。虽然偶尔还会捆捆人，已经不像前面那样一捆一大串了。
城墙通缉榜前，也没有出现一堆人围观，有人高声诵读的景象。
守城门太寂寞了。
“还有”，曹霜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我那位老师，虽然结束了这场对弟子的入门考验。做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我不继续做了，不就是人亡政息么？在他面前会掉分的。”
人亡政息？
夏侯樱眉头当即疼得弯了起来。
她再不劝诫制止下，组织人员夜晚群殴，惯于夜袭的这位，迟早要把那些晚间死硬对头搞得奄奄一息，仇越结越深。
“没事的。”
曹霜笑了笑。
“双方都是教训一下对面，不会闹出人命的。你看，别人都不敢把战场放在我家门口，也就半路上斗一斗，晚上回到家，大可闭门安心睡觉。”
自己家，可是和这位好姐姐家一条街上。
为了给自己铺垫名声，这位好姐姐不惜委屈求全，陪自己在城角楼演出一场好戏，做出那等恭敬举案动作，才让自己在老师面前提前交卷。曹霜暗暗好笑之余，也有一些汗颜。他才不会告诉对方举案齐眉这个姿势，代表什么意思。
两人较量过剑术，确定打不过她。
而这位同住一条街的高手兼作坊主，看见街上有人混殴，果然派出老作坊里的所有人手，将那群尾随人士打得稀里哗啦。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条街有人罩。从此，夜晚混殴双方，将战场都有意无意的远离豆腐作坊，远离了曹霜家。
“那你看看这个！”
夏侯樱没好气的，丢给他一份竹简。
“缴税记录？”
曹霜眉头难得皱起来了。
竹简上却是记录几条缴税数字。他当城门吏，日常工作之一，便是征收货物进城税，开具已征税的条引，不然不允许在城中运输和集市出售。上面缴税记录的文字格式，和他给别人开具的一模一样。
这是豆腐铺子被人征税了？金额还这么大？
以前一直不交税的，除了拉进城的黄豆。
有人幽幽的解释了原因。
“我们以前是小本生意，随便交点意思下，就没人管了。现在生意做到下面乡邑，官署要求我，不论黄豆还是豆腐，进出城门都要交一笔税。作为新鲜商品，还被眼红的人举报了，官署要求我按最重的税率交。”
她没说的是，也托你的福。
最近风头很足的城门吏，是豆腐铺的庄家之一，在城中大户圈子里不是秘密。
“这是那几家豪强出手了？”
明的暗的都没占到上风，就来弄自己的嫌钱门道，还让自己征自己的税？县城中有两处收税地点，一是城门口，一是集市，城中还有负责巡查的士卒。
曹霜不禁有些佩服这些人。
自己用官面门道整治他们，对方同样用官面门道报複自己，倒也没失掉格调。想想县署里众多官吏，大多充斥这些豪强的家族子弟，就可以理解了。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有家底的人。高门大户除了人多钱多势大，同样让人畏惧的，就是这份潜藏的底蕴。
等等，这金额也太大了吧！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夏侯樱无奈解释道。
“三成！县署要求我们按豆腐售价的三成，缴税！包括卖给田氏的那些。”
糙！
曹霜顿时想骂娘了。缴税都占豆腐成本的大头了。原本就是薄利，现在简直血亏好吗，别说还养一群维护商业安全的打手小弟。
难怪这天下，有人造反起来，一呼百应。按十分之三的价钱去缴豆腐税，这他妈谁顶得住。秦国官府暴政！
这位好姐姐估计也是没办法，走不通县署门路，问自己有没主意。
“没关系，我去找那位县尉大人。”
自己那位老师嘱托的面子，过期就作废了，不用白不用。
夏侯樱也想到这个门道，可是，她又轻轻叹了一声。那位县尉朱大人，她打过的交道更多，可惜对方是武职，管不了制定税收这事。即使对方愿意搭门路帮忙。
眼前这位，可是造谣“吃豆腐长脑子”，把人家不知道得罪了几回的人啊。
......
伴随那位和豪强地痞作对的城门吏，城中还有另外一则传闻。
说这位年轻城门吏，是故春秋鲁国将门之后。虽然将信将疑，不少人恍然大悟，觉得找到事情合理解释的真相。既然这人是名将之后，所以才这般年轻敢为。
正常人，谁敢这么不顾后果的做。
甚至丧心病狂。
对于这番说法，那位德高望重的县尉大人，是这么说的：
“狗屁的名将之后！老夫怎么没听说过，那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鲁国曹刿将军，有过在渑池会持刃劫持齐恒公，逼齐国退还十座城池的光辉事迹？几百年前的事，连鲁国都灭亡百年了，曹氏真后继有人，也不会现在才有人出来。”
这位被誉为“吃豆腐长脑子”儒家朱氏的第一人，毫不掩饰自己对某些人的喜恶。在他家高高的堂上，此刻便坐着那位“将军之后”年轻城门吏。
“晚辈家，当然是将军之后！”
过来拜访的曹霜，一脸淡然。
什么都造假，给自己祖宗造个假，不是常规操作吗？好像效果还不错？用这个理由，去安抚民众，效果显著，城中人不少人都接受了自己的新出身。
有个高贵出身，做事往往会事半功倍。
“你这爱大胸脯舞姬的小子，过来图老夫什么事？”
朱襄毫不客气的说道。
当初去郡城一次同车，他对对方可是印象深刻。小小年纪，外表忠厚实诚，内含奸诈。或许在谈论大胸脯女人好处方面，两人算得上忘年之交？
曹霜笑了笑。
“朱公，是来找你老人家发财的。”
喊朱大人多生分，还是以往的“朱公”、“老人家”亲切。以前有过不浅的“交情”，深知对方为人讲究实际，曹霜干脆直达主旨。
朱襄马上感兴趣了，在塌上挪动了下肥胖身体。他虽然贪财好色，却苦于生财无术。而对方，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城中那家豆腐铺就是这个小家伙和人合伙的手笔。毕竟，“吃了长脑子”的豆腐，还天天免费朝他家后厨送呢，这份孝敬他收了。
前段日子，那位极会做人的狐狸脸店主，还送了他一批豆腐铺新品“豆沙”，说是让人试尝，好在城中推广。于是城中数百号差役有福了，改善了饮食，天天吃做豆腐剩余的豆渣，朱氏也从中嫌了点小钱。取出豆沙这样清新脱俗名字，不易让人说闲话指责的商业奇才，正是眼前这位。
“后生快说，怎么教老夫发财？”
“朱公掌管着县城治安，而我看守城门，负责征收货物进城税......”
“你也来当说客？不，就是你自家的生意。你让我帮你，合伙偷税漏税？”朱襄反应很快，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货物征税，乃是国家大事，岂能徇私，这是要吃牢饭的。何况有县署那帮文吏盯着。”
县城在集市和城门口两处征税，靠开具的已征税条引货物通行。并且城内有专人巡逻监管，巡城士卒的上级就是这位县尉大人。
不怪这位老大人反应这么大。
咸阳中央，经常下发一些公文，记载一些典型案件以及官员处罚后果，警示各级官员。赋税案便是其中一项。正因为太典型，反而教会了下面的郡县，对这些偷税中饱私囊的招数用得极为熟练，不过手段变得更隐蔽而已。
曹霜撇了撇嘴。
自己一个管城门的有什么办法，又不认识上面的官吏，更谈不上交情。最简单的做法，当然是伙同上级进行偷税漏税了。一个管城门征税，一个负责城内巡查，倒有天衣无缝的配合空间。
无奈这位老大人贪财是贪财，有触犯法令风险的事一概谢绝，算是另类的洁身自好？
曹霜决定迂回想办法。
“不是这事。我有桩新生意，想请朱公占份子，需要借助朱公您的人望。”
“老夫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人望。你小子，是想借我手下，三百士卒的苦力，做些什么事情吧。”朱襄又是摇了摇头。“你们的小豆腐铺，我可看不上眼。”
“那种微利小生意，那好意思在朱公面前提起。”曹霜目光炯炯望着他，“这次是一桩暴利生意。一点都不犯法，就因为太暴利了，小子镇压不住，才来求朱公出手！”
豆腐铺是稳定的基业，怎么能让人入股呢。
而做暴利生意，同样面临爆炸的风险，正需要强力人士来援助。而这位其貌不扬，其名不显的肥胖老者，县尉老大人，正是县城内这种强力人士。
有兵才有权，有时候说话比那位县令还管用。
听他说是一桩暴利生意，而不是一锤子买卖，朱襄皱起了眉头：“你小子快说！法令学得那么熟溜，做正当生意的话，我就助你一回。想必不会坑害我。”
他到如今，对当初对方针对他官员身份，诈称“要和他一起去玩女人”的光辉事迹，记忆深刻，所以舍得花一点精神，另眼相看。这应该是个能力可以给予一点信赖的小子。
曹霜嘴角拉出一条信心百倍的笑容。
“这桩暴利生意，就叫做——摸奖。”
.......
摸奖也好，抽奖也好，甚至叫博彩也好。
都是一种财富再分配的极佳办法。
而且操作简单，见效快！
曹霜给这位掌管县城治安的朱大人，详细介绍了一遍玩摸奖如何发财，以及新生意的操作细则。相信对方肯定会愿意充当这种生意的保护伞。
毕竟，对做妓院都肯当后台的朱襄大人，哪里会在乎这个！这是一项正当商业活动。在嫖的后面，添加上一个赌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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