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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臣妾每天都在觊觎后位 > 第14章 他的万千子民和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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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王案牍前侍奉的大太监梁茂适时走上前来,对着江江颔首一礼,“姑娘一走三年,可叫陛下担心坏了,而今见着姑娘好好儿的,这一颗心方才重新落回到肚子里头去。”

    粱茂抬首,正准备接着往下说,眸光扫过江江发上夹着的绿叶,略一疑惑,旋即笑呵呵的道,“这初春的新叶长在树上时一点儿也不打眼,如今簪在姑娘头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好看,煞是好看呢。”

    江江将手从夙淮掌心抽出,笼在袖里,“好看又有什么用,绿叶终究只是红花的陪衬。”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睑微抬,视线穿过三三两两的衣裙落向站在第一位的宋姒,赶巧,这个时候宋姒也正抬起头来窥她,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一段并不算太远的距离撞在一起,只一瞬,对方便猛的低下了头。

    对视的时间虽只有短短一刻,但已足够江江读懂她眼眸里的慌张和无措。

    从前以为好欺负的那个野丫头,突然与当今陛下有了段不知深浅的情分,截然不同的身份让她震惊的同时,过往累积的仇怨也让她害怕。

    夙淮顺着江江的视线望去,触及到为首的那个姑娘发髻上插着的海棠,他微微眯了眯眼,脸上渐有了然的神色。

    察觉到尊者投掷过来的目光,宋姒吓得不轻,连忙将头上的花朵拔下捏于掌心,未等他开口发难便自觉的跪在地上,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少女,此刻因为畏惧而不可抑制的哆嗦起来。

    侧立在旁的大姨娘疼惜女儿,见状,也立时跟着跪了下去。

    诺大的堂屋里,忽而有了死一般的寂静,场上数十人,人人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唯有……

    唯有被时光永远留在六岁之龄的小鱼不同,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穿过人群走到江江面前,在他迈开脚步的那一刻,钱姨娘的脸色因为紧张而变得异常难看。

    小鱼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伸出双手环住江江的腰,仰起头怯怯的问,“长姐,祖母小厨房里的花糕可做好了,鱼儿饿了。”

    稚声稚气的童音里带了几分委屈和央求,听进耳朵里只教人觉得可怜巴巴,今儿天未见亮便在府外候着,直到这会子也没能吃上一口东西,莫说是一个孩子,就连大人也快要撑不住了。

    江江揉了揉小鱼肉嘟嘟的脸颊,原先淡漠的神色在此刻有了温柔的涟漪,她矮下身子,“想来应是做好了,让苏嫲带你……”

    “不要,”话还未说完便被拒绝,小鱼鼓着腮帮子坚定的道,“不要苏嫲,要长姐陪着。”

    闻言,江江抬起头看了看夙淮,他将手负在身后,冲她笑了笑,“去吧,刚好……朕也该见见乳娘了。”

    说起江氏,二十二岁的少年收起唇角的弧度,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忽而暗淡,像极了婆娑国蒙了纱的夜明珠。

    走在通往小厨的长廊上,小鱼拽了拽江江的手,神秘兮兮的问,“长姐可知鱼儿为何一定要你陪着?”

    “为何?”

    “因为,”小鱼抬起头看着江江的眼睛,“长姐不开心,我阿娘说,不开心的时候吃块糕点,甜味从舌尖蔓延至心里,就什么都好了。”

    空空荡荡的奉公府祠堂里,单薄瘦削的白衣少年静静站立在蒲团垫前,他的目光越过香案落在众多牌匾里的其中一个上,兀自失了神。

    贴身侍奉的太监点燃一炷香,俯身恭恭敬敬递至尊者跟前,对方却并没有伸手接过。

    “粱茂。”少年低唤一声。

    “奴才在!”

    “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个男孩很像一个人?”

    仿佛被时光拉入了岁月深处,他问这话的时候面上怔怔的,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

    被唤做粱茂的太监略略沉吟,而后试探般的开口,“陛下说的……可是东缉事厂的厂公欢喜大人?”

    少年长长的眼睑微垂,视线落在香案下空无一物的某处,“欢喜刚进宫的时候只有四岁,有些资历的公公们想要给新入的孩子一个下马威,便将他们关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那一年江江也才六岁,被我养的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为了救欢喜,硬是拿着一把匕首将木门一刀一刀的剜出了个洞。”

    “欢喜从洞里爬出来后问的第一句话是,‘阿姐,大娘可做了花糕?小喜饿坏了……’”

    提及往事,向来老道自持的粱茂公公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哀戚之色来,“奴才与欢喜大人一块儿入的宫,彼时,亦同他关在一处,小小的房子里挤了几十个孩子,小的四五岁,大的也不过才十一二岁,亏得江江姑娘来了,若不是她为了救欢喜大人将门挖了个洞,我们这些个人不知道还要被关在那里多久。”

    “是啊,一块儿入宫的有那么多人,她却偏偏待欢喜不同,而这……”话及此处,少年似是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无端低沉了许多,“而这才是真正让我觉得害怕的地方。”

    听出尊者话语里的脆弱,粱茂不敢随意接话,他身子弯了又弯,将指尖捏着的香再次呈递御前,“陛下,您的不易,诩圣惠谨夫人一定都懂得。”

    诩圣惠谨夫人是江氏的封号,江江抱着阿娘的尸身跪在金銮殿前的那夜,夙淮就着八盏琉璃灯翻了许久许久的古笺,方才拟定这几个字。

    死后的追封对于乳娘和江江而言其实一文不值,执意这样做,不过是减轻自我心底痛苦的一种方式,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夙淮伸手接过侍者指尖的香,屈膝跪在跟前的蒲团垫上,意识到他的举动,粱茂吓了一大跳,连连制止,“陛下是万金之躯,如此万万不可……”

    白衣少年持香三叩首,直身将其插入案上的香炉里,他背对着侍者,哑着嗓子低低道,“没有什么不可,儿子跪拜母亲,天经地义!”

    尊者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一根漂浮在半空中的羽毛,那微不足道的份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年仅十九岁的御前侍奉微微抬头,帝王纤长的白色身影映入他眼帘,竟莫名生出一种寂寥感。

    穿堂风过,吹动少年尊者雪白的长袖,衣诀被风推着收紧的那刻显现出他愈发清瘦的身形来,于是,这莫名的寂寥中又无端端平添了几分孤独。

    那张九五王座就像是王母娘娘拔下发簪划出的银河,将他和世人分割两岸,一端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漫无边际的孤寂,另外一端是他的万千子民和人间烟火。

    不能做个正儿八经的男人,是粱茂这一生最遗憾的事,但此时,想到能够以太监的身份给予少年君王一星半点儿的陪伴,心里才总算有了丝丝慰藉。

    圣上的脆弱和哀伤都是短暂的,等到他回过身来朝向打开的门扉,面对除却近侍粱茂之外的其他人时,已恢複了往日的沉稳和淡然。

    这天底下,人人都羡慕盛安城里的皇上,唯有粱茂……心疼着他。

    那个位置就如同佛龛一般,而坐在上面的人就像是被囚住的神邸,披着尊荣的同时,亦被尊荣束缚。

    夙淮从奉公府的祠堂出来后,被早已等在门外的丞相大人领着去了正院休憩,说是休憩,其实不过是换个舒适的地方继续忙碌。

    他的步子刚刚迈进正院,一沓又一沓的奏折便跟着来了,紧接着,曲池历年的卷宗也送了过来。

    “好不容易逃到离京都十万八千里的曲池,却还是逃不过这些个奏本,”粱茂将一盏刚煮好的香茶放在几案上,忍不住小声抱怨,“舟车劳动的倦劲儿还未消,盛安城里的活便追着来了,可不都把陛下当作铁打的人了么。”

    听见这话,正翻看着奏章的少年晃了一下神,转圜过来后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乳娘往日里也常这样说,将才那一瞬,我恍惚中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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