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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鳞次栉比,川流不息,人头攒动。
这是大唐帝国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自唐高祖李渊建都以来,经李世民,李治两代苦心经营,虽然武氏曾经一度将都城迁到洛阳,但她也不能改变长安之于李唐天下的地位。
长安的中心,便是大明宫了,高楼巍峨,直达霄汉,飞檐斗拱,勾心斗角。
此时已是景龙四年,距太子李重俊起兵失败已经三年了,然李显每每想起此事,夙夜惊惧,他的第二个儿子李重福今年三十岁,却被贬往外地,李显曾大赦天下,却偏偏不让他回来,李重福心知肚明,父亲是在提防自己,而他的所谓嫡母韦氏更是待他有如仇敌,留在长安城,说不定哪天就被不明不白的害了,就像他的妹妹永泰公主,还有两位哥哥一般,所以倒是在均州怡然自得。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的野心是永远填不满的,她们的梦想是爬到最高的座位上,最好永远不下来,她们会毫不犹豫地搬开通往宝座之路的任何人,至于那个人和她们什么关系,自然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六月初二日,李显又一次欢饮达旦后睡下了,这个懦弱的男人放下了自己的权利和尊严,只为求得一时自由。
但是他错了,这条路一旦踏上,便无法回头,只要退让,一个字,死!
一个黑影渐渐接近,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这位皇帝的身上…
深夜时分,大明宫一片沉静,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喊划破长空,宫门外的守卫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长生殿大门被推开,皇后韦氏惶急的窜出,大声呼喊:“快,快传太医!”
很快,太医就来到了,然而,还是晚了,圣上瞳孔里绽放着最后一丝恐惧和愤恨,他死死拉住韦氏的手不肯松开,挣扎着要说什么。
韦氏想把手抽出来,然而这位软弱的丈夫此时却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竟然抽不出来,她倒在垂死的丈夫身旁,大声哭号着。
李显还想努力坐起来,然而已然迟了,伴随着一口黑血吐出,这位一生传奇,一世凄苦,可算是最窝囊的皇帝,离开了这个黑暗的宫廷,从此解脱了。
外面脚步声响,闯进两个女子,正是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
安乐公主刚进门就大叫一声:“父皇!”扑倒在父亲的身体上哭号起来。几个侍卫想拉开她,竟然拉不动。
上官婉儿则与她母女不同,自李贤死去,她的心就是牢牢封闭的,几乎再没有人能让她痛哭了,然而看到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禁不住跪在地上,双手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和母女俩虚情假意的干嚎相比,她的泪水却是滚滚而下。
宫人们都放声大哭,哭泣是很多人无能为力后唯一能做的事情,聪慧如婉儿也无法免俗,她不让自己哭出声,突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栽了下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已经在自己的宫里,这里一片凄凉,只几个丫鬟在服侍她,她突然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眉间又疼痛起来,天地仿佛在飞速旋转。她连忙起床,丫鬟连忙扶着她,她甩开胳膊,挣扎着往前走。那丫鬟问道:“娘娘,您去哪里?”
“长生殿。”
“娘娘,坐辇吗?”
“不,走着去。”
韦氏和安乐公主此时早已不再哭泣,她们看着倒在床上的这个男人,又互相看看对方,脸上展开了一抹鬼魅的笑容。
韦氏低声问:“事情都办好了?”
安乐公主低声答:“宗楚客,韦温都说好了,只待圣上驾崩,先秘不发丧,立刻动手,台阁政职、内外兵马大权以及中央禁军等,都换成我们的人,这样,母后就是第二个天后了。”
天后即是武周皇帝武氏,初号则天大圣皇帝,临终前改皇后,此年刚刚改为“天后”,她始终是韦氏一心效仿的对象。
韦氏“嘿嘿”一笑,“本宫登基,第一件事便是立你为皇太女。”
安乐公主大喜,跪倒叩头:“谢母后!”
二人正自得意,突报:“昭容娘娘求见!”
韦氏大惊失色:“她来做什么?”
安乐公主忙道:“母后休慌!只消稳住她,我们大事可成!”
韦氏问:“如何稳住?”
安乐公主在韦氏耳边说了,韦氏眉开眼笑,“我儿聪明!”便命上官婉儿觐见。
不一会,上官婉儿走了进来,行礼完毕,婉儿突然发现韦氏和安乐公主目光躲躲闪闪,似乎害怕和自己接触,说话吞吞吐吐。再看李显,已然驾崩一个时辰,仍只几个内廷宫人知道,一应仪式俱无,显然是韦氏母女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上官婉儿何等机敏,心中已然雪亮,然不动声色,只道:“臣斗胆请问皇后,圣上驾崩前,可有遗言?”
韦氏看了一眼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心领神会,立马接口:“父皇突然崩逝,哪有遗诏?然父皇在时,外有群臣效命,内有母后执掌,天下安定,我看不必大动干戈,照旧吧。”
上官婉儿岂能不明白“照旧”的真意?但她依然不说什么,只是躬身行礼:“臣明白。”
安乐公主便站起身来:“好!婉儿,你便写下诏书,布告天下,皇帝驾崩,温王(李显第四子李重茂,年方15)年幼,由皇后摄政,太子少保、同中书门下三品韦温,中书令宗楚客辅政。”
上官婉儿见她抢在皇后面前,迫不及待的发号施令,且似乎早有预谋,仿佛早就做好了皇帝驾崩的准备,心中一痛,只是说:“臣遵旨。”她将头低下,不愿让两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走出宫门,上官婉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很清楚,一旦这样的诏书真的昭告天下,自己便是千夫所指,然而她已经没有选择,没有退路,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万丈深渊。
景龙四年六月初二夜,李显崩逝长生殿,年五十五,疑为妻女所害。
次日,昭告天下,皇帝驾崩,皇后摄政,韦氏一党自此掌握大权,朝廷上下,一片惶然。
这日,上官婉儿正坐在宫中,突然大门“砰”的打开了,太平公主满脸怒容站在门口。
上官婉儿一惊,急忙行礼,然而刚刚弯下腰,就被一把抓起,她与太平公主此时几乎脸对着脸,只见这位平素从容不迫的公主脸色扭曲,抓住自己的双手像是想把她身上的肉撕下来一般。
只听公主颤抖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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