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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御神役 > 第十四章 氦闪、掮客与傩面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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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哲伦钻进当铺。他枪已攥在手里。

    “怎么回事,”他压低嗓门问,“为什么这么黑?”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快,帮忙把门打开,“段繁扯了扯柜台左侧的不锈钢栅栏门,防盗门纹丝不动。

    “你见到维姐了?”

    “大概。”

    “她跑了?”

    “快跑了。”

    麦哲伦点亮一只手电筒,照亮门锁:“这不难弄,给我几分钟时间。”

    “没几分钟时间了。”段繁将手枪放在柜台上,从匣子里抽出黑钢剑,将利刃的尖端刺入门缝,双手握紧剑柄猛地一撬,防盗门先是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最后在一声尖啸中弹开。

    “简单杠杆原理……也行。”麦哲伦扶着变形的门框,示意段繁先请进,“你通知西塔没?”

    “你来通知。”段繁收起剑,拿回手枪,打开下挂枪灯,走到柜台后,快速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穿过里屋的门,走到当铺的后面。里屋是一间同时被用作临时仓库和起居室的大房间,里面空气湿热,混合着洗发水和发霉的複杂气味,左侧有一张高低床和一个窄小的洗手间,右侧则是两排货架,放着好些落满灰尘的纸皮箱;里屋没有窗户,断电之后唯一的光源来自手电筒。段繁照向脚边的一只半开的纸皮箱,发现里面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异兽牙齿,以及一些用大块环氧树脂滴胶封装的不明生物的内脏或肢体标本。这简直就像拿塑料袋来装瑞士名表。

    “哼,看看这地方……”麦哲伦摁着无线电,跟在后面走进来,发出一声赞叹,“可不是你在别家当铺能见到的东西。赛千手真的只是个黑市商人?”

    段繁很快确认,里面再没有其他人。他穿过两排货架,找到了一扇后门。门上加装了三排锁,但都没有上锁,女人一定刚从这里跑出去,并从外面带上了门。

    他收起剑,再次抽出手枪,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连着一条横亘的小巷,在两座紧挨的建筑之间,仅有五六尺宽,上面搭建了简易的铝制雨棚,因失修已四处漏水。正当段繁在考虑向小巷的哪一头走,右侧传来一阵动静,有人撞倒了玻璃瓶之类的东西。循着声音,他朝右沿着巷子疾跑三十多米,向右再拐过一个小弯道,那个逃跑的女人的背影出现在视线中。正是她不小心撞倒了拐弯处的杂物。要不是雨天使得光线阴暗又地面积水,段繁恐怕不容易追踪她,毕竟对方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他又追了十几米,前面的女人逐渐体力不支,速度放慢下来;再往前,巷子也到了尽头,地形变得开阔,前方是一处空地。女人似乎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使出全力力气冲刺起来。可她刚跑过第二个转角,就用脸精准地接住了裴安野的勾拳,这一拳头锤得女人在空中划了个半弧才栽落回地面。她翻过身,用手支撑着想起身;段繁见她昂起脸,本以为女人要喊救命,岂料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随着血液喷出来的,还有两颗臼齿。

    段繁放慢脚步,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其他人。麦哲伦从他身后追来。裴安野半跪在她腰部,粗鲁地将女人的双臂反剪到其背后,并警告她不要吭声。女人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在女人倒地的时候,有部手机脱离她的手心,滑落到段繁脚下。他捡起来,发现外屏已碎裂,又摁了几下锁屏按键,屏幕依然黑着。

    “你给谁打电话了?”裴安野揪住她的衣服后领,质问。

    这位自称的当铺女老板只是嘟哝着,像个喝断片躺倒街头的人。

    段繁把手机交给麦哲伦检查:“你这样会打死人的。”

    “我有分寸。”裴安野话音刚落,被她擒住的女人就脖子一软,脑袋磕地,没了动静。

    “扛她回去。”

    十分钟后,等维姐恢複了神智时,发现自己已被牢牢捆回当铺柜仓库的一把绿色餐椅上。麦哲伦放下铺面卷闸门,重新打开店里的电源。裴安野从桌上找来一个不锈钢的空饭盒,去掉盒盖,放在女人的大腿上:“吐干净,别把自己呛死了。我们还有问题要问你。”

    “噗……你们来的还真快。”维姐含糊不清地嘟哝,她吐完血水后便仰起脸,大概是想止血,白炽灯刺得她皱起眉头,又或者是她开始逐渐恢複了痛觉。

    “知道找你为什么事么。”

    “他跑了,刚走不久,应该是去了藏身的地方。那儿我去过,拿支笔来,我把地址写你们。”

    “难道你没他电话?”段繁说,“打给他,叫他过来。”

    “我说了,他已经跑路,让我暂时不要联系,就算我现在打给他,他也肯定不会接。”

    “那你刚才准备打给谁?”

    “没有谁。”

    段繁拿起维姐摔坏的手机,指着她:“你知道我们有办法恢複数据吧?”

    “我没骗你。”

    裴安野挑起眉毛,同段繁对视了一眼,问到:“你为什么要这样出卖赛千手?”

    维姐忽然笑起来,笑得刺耳:“呵呵,我有自知之明呗。”

    “怎么说?”

    “换成是他,也会这样对我。”她不以为然。

    麦哲伦哭笑不得道:“你就不怕被他报複?”

    “怕,但我更怕被你们报複。”她又咧嘴一笑,露出血口,和几颗被染黑色的牙,又低头去啐了口血痰,“你们是御神役,干这行的谁不晓得你们?得罪谁也好过得罪理事庭。何况,等你们抓了他,他还能怎么报複我?”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裴安野把她腿上的饭盒倒扣起来,又从柜台上找了一支原子笔和一张空白的票据按在盒底。

    段繁抽刀割断捆绑维姐右手的束线带:“写吧。”

    “除了你,赛千手跑之前,还有没有联系过其他人?”

    “我哪知道?”维姐飞快地在写下一行地址,中间因为太急而戳破了好几次纸条,“据我所知,没有。他就是个猥琐的老光棍儿,除了生意上的合伙人,平常没什么社交。除了他自己,谁对他都不重要。”

    “合伙人你都见过吗?”

    “当然没,在你们理事庭眼皮子下做生意的,谁不是通过网络或中间人交易,极少有人会露脸。别说我了,赛千手干了几十年,估计都没见过几个真容。”

    “掮客不就是中间人吗?”

    “有钱赚,谁又不想多插一手呢?”

    “那你呢?你对赛千手不重要吗?”段繁问。

    维姐笑着递出写好的字条:“我?我要真是他在意的人,能让你们绑这儿挨揍?”

    “我可没心情揍你,刚才一拳是因为你想跑。”裴安野接过纸条,纠正道。

    “这里的东西都是赛千手的吗?“段繁环顾仓库,问。

    “是,”维姐说,“不过他早就专做黑钢了,这些玩意儿只是他私人收藏里最不值钱的。”

    麦哲伦从仓库架子上抄起一樽铁翼爪鳞片镶嵌而成的小雕像,拿在手中把玩着:“你知道我们会来,也在等我们找上门,对吗?”

    “嗐,我只是个看店的,”维姐回答,“我能上哪去呢?”

    “这地址里就在两公里外,你确定是赛千手的藏身地?“裴安野问。

    “至少是我知道的一个,但我可不保证他人会出现在那儿。“

    “要是你说了谎,“裴安野说,”我回来会把你的舌头扯掉。“

    “犯不着吓唬我,我都已经这样了,没理由骗理事庭。话说,你是裴安野对吧?”维姐突然直呼其名,“赛千手跟我提到过你……你还真是个漂亮小姑娘。”

    “他怎么知道我的。”

    “呵,你们见过面,见过好几次呢,当然你肯定不会记得住他这种老废物。”

    “鬼扯,每一个我见过的人,我都能记住。”

    “噢,这么说来……你是个改造体?还是说,你是个天然的杂种?”

    “少两颗牙还不能让你管住嘴臭?”段繁反问。

    “这位捕役很上火嘛。”维姐会心一笑道,“年轻人,我虽然是普通人,但我还是给你一句忠告:别玩火自焚。”

    段繁不理会她的打岔:“赛千手还同你将了什么关于理事庭的事情?”

    然而裴安野却阻止了进一步审问,她冲维姐说:“车钥匙在哪?”

    “我没有车。”

    “是吗?停在后面岔路口红色宝马Z4是谁的?”

    “我哪知道。”

    裴安野抬手准备抽她脸:“车匙在哪?别让我在问一遍。”

    维姐下意识侧过脑袋想躲避:“……你怎知那是我的车?”

    “因为只有你会蠢到把耳语螺当成吊坠挂在倒车镜上。”

    “死老骗子……”维姐第一次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门后衣架,黑色普拉达包包里。拿去吧拿去吧,你们要什么都拿去吧,反正我他妈也用不上了……”

    段繁走过去,找到那个小巧的Cleo包,把里面东西都翻倒在桌上,找出车钥匙:“在这。”

    “派,准备‘打包’。”裴安野说着又转向维姐,“赛千手开的是什么车?”

    “白色小货车。日产的。”维姐刚说完,便被麦哲伦按住脖子扎了一针,她激动得吼叫起来,“喂喂!你们给我打了什么?!”

    “别问,睡个好觉。”裴安野抬起手,掌心在她脑门轻击一下,维姐便像是灵魂出窍般突然歪过脑袋,昏迷过去。麦哲伦注意到段繁脸上的神情,收起注射器解释道:“别担心,是羟丁酸钠,普通的麻醉剂而已。”

    段繁未作答。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什么都招了,我还以为得动用簇梦。”麦哲伦接着说。

    裴安野摇头道:“这女人很会见风使舵,她明白赛千手已保不住自己,所以毫不犹豫选择出卖他换取理事庭庇护。”

    “你觉得她知道古令的事情吗。”麦哲伦说。

    “不知道,如果她清楚严重䗼,一定也会选择跑路。”

    “理事庭真会庇护一个普通人?”段繁说,“我不认为。”

    “就算不会,也好过丢掉小命,”裴安野说,“起码她了解我们的行事,无论如何御神役不会弄死她,至于跟赛千手做过交易的人会不会,可不好说。”

    “嗯……你觉得,古令这是要灭赛千手的口?”

    “有可能。他已经暴露了,我不认为他对古令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裴安野说,“所以事不宜迟,最好赶紧找到这个老家伙。”

    “怎么说,西塔?”麦哲伦问。

    “目前看来,这条线索有用。”裴安野说,“按维姐表述,赛千手似乎有信心理事庭没办法立刻抓到自己,而这对我们很有利。既然他认为从我们眼皮子下面溜走还有时间,可能会考虑先把货脱手。”

    “我猜也是。”麦哲伦又伸手摸了摸他拿过的那个小雕像,“光这破仓库里的囤货价值,都够再盖一座NBS大厦了。换成是我也不愿轻易放手。”

    “人为财死。派,你开SUV把维姐带回安全屋,通知NBS确保她安全,并派人来处理仓库里的东西。”裴安野说着用字条包住福特车钥匙,扔过去,接着转向段繁,“维姐肯定还有可以深挖的信息,她需要筹码跟理事庭进一步谈条件,所以绝不会轻易和盘托出。5号,你同我先去字条上的地址。”

    “交给我。”麦哲伦接过字条和车钥匙,看了一眼说,“稍晚同你们会合。”

    “不先通知廷尉?”段繁问。

    “不,我想先验证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裴安野说的对。维姐坦白的太快,而且她直接给出了赛千手的藏身处地址。一切进展得过于顺利。假如赛千手做得出丢下情人逃跑的事情,那他更没道理还把藏身处告诉她。不过,若维姐所言不虚,则会存在另一种情况:古令是否有在协助赛千手逃亡?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接下来氦闪要对付的可能就不只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掮客了。

    裴安野自然也意识到这点,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她是认真起来的,并将榫卯匣移到身前设置新的协议。根据他们先前在丘吉尔的遭遇,仅凭防卫手枪对付古令显然是不够的。他曾经是理事庭成员,对御神役的行动方式恐怕了如指掌。相反,对于古令的情况,高层似乎并不愿意同捕役分享太多信息。“理事庭有史以来最大的问题。”这是秘书长的原话。总之,他们有场明打暗的硬仗等在前方。

    两人从后门离开,沿之前段繁追赶维姐的巷子走到主路,段繁见到了那台BMW,车身被暴雨洗刷得纤尘不染,三藩红漆面上挂着亮闪闪的水珠。

    “闻起来像是部新车。”段繁跳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车门内衬和座椅面也是崭新的红色皮革,豪华却让他感觉非常俗气。段繁打开面前的手套箱检查,里面有一把破窗逃生锤,以及一只装着行驶证和保险单据的信封。行驶证显示,这台跑车是三个月前才购入的;车主姓名与简报中维姐的大名一致。难怪她不愿把车钥匙交出来。

    裴安野哼了一声,伸手摘下挂在后视镜上的耳语螺,收进上衣口袋。维姐的耳语螺是理事庭设计的样式,跟段繁在船上会见秘书长时戴过的差不多,外形像个银灰色的助听器。他不认为,理事庭会允许掮客把成品装备直接拿到黑市上兜售,然而眼前实际情况是,他们正明目张胆地在这么干。裴安野摁下档把旁的一键启停按钮,设定好导航,便让车飞驰起来。

    “假定地址是真的,你觉得能找到赛千手?”

    “或许吧。”

    “你好像没什么信心。”

    “连维姐都收到风声,他还有什么道理留在这儿?他要是够聪明,就该有多远跑多远。”

    “距离对理事庭而言不是问题。”段繁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他会想先脱手货物,情况对我们有利么?”

    “我的意思是,有希望,但别抱太大希望。”

    “话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氦闪还有个麦哲伦?”

    “你也没问我。”

    “丘吉尔的时候,他为何不在?”

    “他是临时抽调过来的。”

    “嗯……原来如此。”段繁说。麦哲伦的年纪看起来可比他们大的多,通常来说,一个新组建的外勤小组中若只有一个老御神役,那其必然是头领,麦哲伦却不是。更何况他甚至是个精英;他给段繁的第一印象还算友好,可这不意味着他会心甘情愿服从裴安野的领导。御神役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行内人的话语权一定程度上还是以辈分决定。这是过去几百年的“规矩”,不会因为理事庭的企业化就发生改变。

    他们很快抵达目的地——一处破败的宿舍式公寓群。公寓表面看来,废弃已久,外墙被灌木杂草包裹得密不透风,只能隐约望见院内的房屋斜顶和树梢;大门口黄色PVC围挡被拉开了半边,刚好够一台小车进入;这些公寓应该原本计划拆除,但不知何原因,施工已中止;穿过入口,院内的硬化路面被重型车辆完全压坏,坑洞里已经积水,这对Z4来说过于勉强。裴安野索䗼将车开进路边的杂草地绕行通过,跑车偏硬的悬挂细致地反馈了轮胎压过的每一个突起物,考验着段繁的腰椎,底盘摩擦草丛发出的沙沙声清晰地传入车内;这可不是他想坐的宝马。但把这样的新车拿来“越野”,车主应该会比他更难受。

    段繁一路都在留意后视镜,确认没有人跟踪他们。

    但这个废弃的大院里却不止有他们。

    在主路尽头,三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围在一部白色的皮卡车前,其中一个发现了来者,立刻警觉地拍了拍同伴。他们三人中看起来话事的那个,反戴着脏兮兮的棒球帽,倚坐于一张被丢弃在外面的旧书桌上。男孩们看起来没有逃跑的意思,脸上反倒带着不屑。裴安野把车停在距离他们还有十余米的地方,段繁跟着她开门下去。双方都没有向前,保持着距离。

    “这是你们的车吗?”段繁指向他们身旁的皮卡。

    没人回答。

    “你们是谁?”裴安野质问。

    “你又是谁?”戴棒球帽的男孩显然被她的语气激怒了。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微微摇晃,像是饮了不少酒。

    “谁也不是。”

    “那你管我是谁?”

    裴安野不理会他,开始朝前快步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找别处玩去。”

    “你管得着吗?”

    “我再说最后一次,”裴安野说,“赶紧滚。”

    “你他妈吓唬谁呢……”戴帽子的男孩话未说完,便被裴安野冲上去一个耳光打得踉跄后退。他的同伴中最高大的那个见状,突然从旧书桌底下抽出一根缠着胶布的钢筋,朝裴安野的脸猛抽过去。

    “他妈的,”挨揍的人扯着嗓子吼道,“你有病啊!”

    “西塔!”段繁叫道。这些男孩并非目标,他不希望动武恐吓他们。

    “站着别动!”

    裴安野接过劈来的钢筋,扭住对方持械的手顺势一推,看上去,她并没有发力,但高个的男孩却一个跟头翻倒在地,滚出几米远,仿佛是跟汽车迎面撞上。他的同伴都惊得大叫起来。男孩怒骂着捡起地上的武器,想爬起来再战,但他看到了裴安野的左手里攥着的东西,一下子僵住了。

    到这里,段繁才决定上前制止,但为时已晚。裴安野抽出手枪,走向倒地的男孩,用握把底部照准他额头毫不留情甩手敲过去,“你想死吗,嗯?!”

    男孩再次跌倒在地,等他捂着脑袋撇过上身,血液已经从其指缝间渗出。他呜咽着爬起身,喘着粗气,却不敢再回嘴。过了几秒钟,他把钢筋扔到地上,然后倒着退回同伴身边,六双惊恐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手中的枪。

    “还他妈站着干嘛。”裴安野手一挥,男孩们抱头鼠窜。

    “何必搞成这样?”段繁说,“给点钱打发他们走不就好了吗?”

    “真的么,打发走?”裴安野收起武器,回头看了一眼段繁,仿佛他是跟自己讲了一个冷笑话。

    “你今天火气很大。”

    “才没有。”

    “随便就亮出真家伙,不怕他们叫警察来?”

    “怎么可能。”裴安野回道,“你没闻到么?”

    “闻到什么?”

    “麻烟。他们是躲在这里飞叶子呢。”

    “原来是个瘾君子乐园。“段繁扭头朝男孩们逃跑的方向看去,路尽头已经看不见人影,“你觉得我们真找对地方了?还是被维姐给耍了。”

    “没错,他在这儿。”

    裴安野继续走,来到皮卡的后轮边,蹲下查看。段繁也注意到,车子上虽然落了好些叶子,但下过雨后的松软泥地上,留着很新的车辙。车型与维姐描述的基本一致,白色的日产货车。他冲车子的货斗里看了看,是空的;驾驶室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把车弄坏,确保他跑不掉。”裴安野说。

    段繁点头,走到车子引擎盖前,把一只手搭在左前轮的翼子板上,车体温热,再次印证推测。段繁像车主般半跪下来,伸手从后背的榫卯匣中抽出一支普通合金匕首,在轮胎壁上连扎了三次,不一会儿,胎就泄气瘪下去。段繁又用同样的手段破坏了右后轮,确保这台皮卡无法正常行驶。接着两人离开汽车,前往旁边的房子,走上通往正门的三级台阶。锁看起来已被破坏,大门闭得严严实实。

    “里面有东西挡住了。”段繁推了几下,铁门纹丝不动。

    裴安野退后抬头张望,有一瞬间,段繁以为她要直接跳到二楼翻窗进去,但转念一想,比起原地跳高,用暴力方式拆开这扇门,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前门不是最近才封上的。你守在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入口。保持通讯。”她说。

    “小心点。”段繁说。他实在认为现在分头行动是个好主意,但也不认为组长会听自己的意见。

    裴安野点头:“你也是。记住,赛千手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若有必要,允许使用致命武器,但活捉他是最优目标。”

    “明白。”

    裴安野绕着房子离开,段繁留在大门外观察了一小会,便听到主路传来汽车的声音。他跑下台阶,正准备隐蔽,却发现黑色的福特SUV驶入视野。麦哲伦把车直接开到大门口,掉了个头,然后跳下来。

    “维姐已移交给NBS的特勤人员。”他说,“我有错过什么好戏吗?”

    “没。”段繁简短地回答。他不想複述一遍刚才同哈草少年们的冲突。

    “西塔在哪?”

    “在找入口。”

    “确定是这儿?”

    “是。”

    “看起来……老早就被废弃了。”麦哲伦四下张望道。

    段繁的无线电耳麦响起来。

    “来西侧。”裴安野在另一头说。

    “派归队了。”麦哲伦摁住他的无线电说。

    “收到,你俩一起。”

    他们围着停了车的公寓绕了四分之一圈,裴安野在房屋西侧的入口处等着,西面有扇比正门稍小的对开铁门,门被用铁链铰在一起,但锁链已经松了,门缝足够一个成年人钻入。段繁通过门缝望去,里面是条黑暗的走廊,深不见底。筒子楼最寻常的结构。

    “今天就不女士优先了。”麦哲伦说着按住枪把,第一个钻进去。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容思考:三人刚进到走廊内,便听到隔壁挂着盥洗室牌子的房间有脚步声传出,裴安野握拳抬手示意,段繁同麦哲伦都拔出枪来,屏息静候。脚步声离出口越来越近,步伐缓慢拖沓,说明对方还没有发现外面有不速之客埋伏;末了,从盥洗室中出来一个瘦小的少年,他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衬衫和一条旧到看不出颜色的短裤,脚上是橡胶底球鞋。他先是垂着脑袋自顾自往长廊深处走,走了几步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扭头;短暂的八目对视,段繁有种感觉——双方都意识到了对面的身份。

    “你,”裴安野冲他抬起手,“过来。”

    少年听到这话,先犹豫着朝后退了半步,随即调转头,沿走廊拔腿狂奔而去。

    “嘿!”段繁吼道,“停下!”

    “派,搜一下房间!”裴安野边跑起来边下令,“5号跟我来!”

    段繁紧随组长追上去。他们一路飞跑过幽暗狭长的走廊,筒子楼另一端的楼梯间,有面墙被破拆出了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大洞,两人追着少年从洞口翻出去。洞外是个用木板和铁丝网围建的简陋后院。虽用的都是废弃建筑材料,但颇为严实,围栏快有两个成人那么高,顶部还缠了些许刺网。院子里的地前不久才开垦过,表土的颜色比周围深得多,上面种着刚刚冒出新苗的蔬菜。院子西北边的角落里,铁皮搭起了简易的棚屋,从低矮的屋檐下用废弃电线牵出两根晾衣绳,绳子上晾着几件旧衬衫和一顶渔夫帽。院子彼端围栏间是一扇通向外侧的大木门,上面挂着铁锁,此时少年已跑到对面围栏下,他俯身利索地翻滚过铁丝网下的一处被杂草遮掩的破洞,跳起来继续沿着缓坡跑向房子后面的灌木林。

    段繁紧追着少年横穿菜地,裴安野则跑向棚屋,她一把扯下屋前晾衣杆的一件旧条纹衬衫,边继续奔跑边将旧衣服缠在双手上,快到围栏下时,她屈膝跃起,手掌撑住铁丝网顶端锐利的边缘,伴随着围栏晃动发出的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她已如燕子般轻盈地落在了约三米高的围栏后面,随即追入林中。

    段繁停在围栏下,小孩钻过去的“狗洞”对他来说太小了。他抽出长剑,双手举起利刃,朝一处看起来比较薄弱的长木板斜劈下去。木板应声断作两截,但还是被两侧的铁丝网牢牢绑住,段繁又朝下半截木板猛踹了几脚,才开出了勉强能供自己钻过的口子。没多想,段繁赶忙侧身而过,然而上衣袖子被一段翻起的铁丝尖端钩住,在发出糟糕的撕裂声后,他T恤的右臂袖子几乎被整个扯断。

    最后段繁四足并用,站直身子,他抬头朝身后这面充满恶意的高大围栏瞥了一眼,头顶正是裴安野刚才飞跃之处。这活不是人干的。

    “以后……让我留下来做搜查。”他轻声说。茂密的植被已经看不到另外两人的身影,段繁循着声音继续前进,提着剑进入灌木林,来到阴翳之间。走了二十余米,便看见裴安野将那个瘦弱少年扭摔在一地枯叶中。

    “你是谁?”裴安野喝道。

    少年拧着眉毛,愤怒却不作回应。

    “说话!”

    少年一言不发地扭过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段繁错觉,目光接触的刹那,少年眼中反抗忽然没那么强烈了。

    “你为什么要跑?”裴安野揪住男孩的衣领,一只手就把这个瘦小的家伙拎了起来,“快说!”

    少年呀呀地叫着,他吓坏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也能看出,单手直臂把人平举起的力量,不可能是裴安野这种身板的“女孩”能使出来的。少年死死抓着审问者的手腕,双目紧闭,头拼命向后仰,似乎这样就能尽可能远离威胁。

    “西塔。”段繁走上前,劝她冷静。这不是她今天第一次对未成年人使用暴力威胁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你是哑巴吗?!”她甩手给了男孩一个耳光,打的对方喘起来。

    “西塔,”段繁攥住裴安野再次抬起的手,“让我来跟他讲。”

    她看了眼段繁,甩开他的手,视线再回到男孩脸上,目光中满是杀意。

    “西塔,你吓到他了。”段繁坚持道,“放他下来,让我跟他说。”

    裴安野将他扔下。段繁赶紧抽住少年上身,防止他跌到。他刚要开口提问,身后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两人回头看去,是麦哲伦。白人男子还没开口,脸上的神情已表面了事态的严重:“西塔……我找到他了。”

    “找到谁了?”

    “赛千手。”

    “为什么不用无线电,你应该看住他。”裴安野说。

    “没那必要……”麦哲伦摇头,“他死了。”

    “走。”裴安野示意壮汉领路,然后回头冲段繁和少年说,“5号,他归你了。”

    “来吧。”段繁抓住少年的胳膊,尽可能轻柔地控制住他,也许是被刚才的一嘴巴打懵了,少年不再反抗,顺从地被带回公寓。雨过天晴,鸟与虫再次活跃起来,鸣叫声从树林四处传来。正午后阳光钻出散去的雨云,重新洒满世间;但这一切改变不了没有窗户的长廊,废弃的公寓楼内依旧阴森昏黑。

    麦哲伦领他们来到东侧的楼梯间,段繁方才发现,这房子竟然有地下室。他们相继点亮手电筒,照亮通向负一层、撒满垃圾和剥落墙皮的楼梯。这简直就像是去阴间的入口。段繁并不害怕,却也不由自主心生抵触。

    “他最好留在这里。”麦哲伦看着男孩说,从其脸色不难推测出,赛千手的死相恐怕不会有多体面。段繁抽出一条束线带,把男孩的双手和长廊墙壁上的锈迹斑斑的煤气管捆在一起。

    “在这等着,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段繁警告道,“也别想着逃跑,如果你再逃跑,我们也会把你抓回来。”

    少年依旧是一言不发。但他看起来已经老实了,段繁决定先不管他。

    他们压着步伐往下进入到地下室,楼下的空气弥散着更重的湿腐气味,但与楼上不同的是,这里居然有电。在几盏秃灯泡昏惑的映照下,一块块霉斑就像是石灰墙壁生出的皮癣。

    麦哲伦和裴安野走在前头,他们俩都攥着手枪。段繁则把长剑换到左手,右手执着挂有枪灯的西格P320手枪。

    地下室的大部分房间都是曾经住户的储藏室,门上有黑色油漆刷的编号。顺着走廊到底左转,穿过一道半掩着的木栅栏门。他们进到一个既是淋浴间又同时作为洗衣房的公共区域。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排水设计,这公寓的淋浴房被设置在地下一层。地面铺装的青色瓷砖残破不堪,隔间和洗脸台上都结着厚厚的乳黄色水垢,蜘蛛网挂在吊灯与淋浴头之间——保守估计,起码有被弃用了十余年。洗脸池边,一道屏风将更衣室的门半围起来。段繁推测,这座建筑的宅基可能发生过沉降,因为更衣室的地势反倒比盥洗室更低,房间一头积着没至脚踝的死水。

    一名男䗼死者就倒在更衣室门口。他面朝下直挺挺地趴在地砖上,水浸过了他的整张脸,一直没到耳屏。乍看像樽被从后背推倒的模特假人。他四肢粗短,穿的衣裤都紧绷在身上。段繁没有闻到明显的腐臭味。他蹲下来,动了动死者的皮肤和关节,估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小时。

    “他的颅骨被砸穿了,”裴安野扶着死者的脑袋,“是一击毙命。”

    “能确定身份吗?”段繁看了眼死者的脸,他的脸被水泡的有些肿胀了,但与简报中赛千手照片比对,似乎是同一个人。

    “已经采样死者的组织传输回NBS鉴定了。”麦哲伦说,“不过我觉得不需要等结果了。”

    “怎么?”

    “在他口袋找到了这个。”麦哲伦递给段繁是一张已经被水浸透的卡片,是新桥岩的拍卖行邀请函,上面用烫金花体印着“赛千手”的名字。

    “现在怎么办,你还能让他开口吗?”段繁把卡片转递给蹲在尸体另一边的组长。

    裴安野白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个女巫吗?”

    “我意思是……至少他还没变僵,或许能试试深潜。”

    “不,他已经死透了。这堆烂肉里面只有微生物,没有意志核。”

    “喂,”麦哲伦在更衣室另一头轻声说,“快来看看这个。”

    两人起身走过去,麦哲伦的手电照着更衣室一角,角落里的壁橱硬木门整个脱落下来,歪倒在墙角,段繁从门口朝内望去,发现壁橱里竟亮着一盏壁灯,不,不止一盏,壁灯一路向低处延申,里面俨然是条足以容纳单个成人直立通行的隧道。

    麦哲伦在段繁身边轻吹口哨。

    “你之前没发现这么明显的口子吗?”裴安野质问麦哲伦。

    “……我一看到尸体,打算联系你们,地下室没信号,所以折回去找你们了。”

    “你们觉得这是通向哪儿?”段繁问。

    “还有别的办法知道答案吗?”裴安野给了一个前进的手示。

    “那小孩怎么办?”麦哲伦说。

    “他没问题。“段繁说,“你要我把他先带到车上去么?”

    “晚点再说。”裴安野回答。

    三个人一个接一个走进壁橱,沿着暗道继续朝地下前进。暗道虽然很狭窄,却进行了专业的结构加固,更有趣的是,地上还铺设了水泥。似乎有人打算在这里面使用推车运送东西。

    “你们感觉到了吧?这下面的空气,”麦哲伦说着,哈出一口白雾,“很冷。”

    “喂。”段繁把枪灯的光指向地面,只见水泥地上,贴着左侧边缘,有条车辙宽的痕迹穿过整条暗道。裴安野蹲下来,用手指触碰地上的痕迹——半透明的胶质粘液,像是……蛞蝓分泌物。段繁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得多大体型的蛞蝓才能留下这么多粘液。麦哲伦看到粘液在裴安野指间拉出丝来,发出反感的啧啧声。她看了几秒钟,把手指凑到脸前,段繁差点以为她要舔指头,但裴安野只是嗅了嗅。

    段繁将灯光聚到她手上,发现粘液之中夹杂着些许细碎的鳞片,若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知道这是什么吗?”

    “当然。”裴安野回答,“催产素高的鲮鲟才会分泌,它在产崽。”

    “这下可好……我猜附件一定有巢穴。”

    “这还用猜嘛?”麦哲伦摊开手,“咱们就站在里面。”

    “不只巢穴这么简单,”裴安野站起来,“除非鲮鲟学会修承重梁和接电线了。”

    “所以?”段繁问。

    “所以,”裴安野说,“有人在养殖。”

    “谁?”

    “要我说,答案的选项不是很多。”麦哲伦回头朝赛千手的尸体方向瞥了眼。

    “继续前进。”裴安野领着他们,追踪痕迹来到了地道尽头——一个钟罩状洞窟,洞窟四面墙壁都挂着灯泡,搭起木头架子,架子上面堆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玻璃罐,罐内装有类似虾的生物。段繁感觉它们应该是某种腌制食品,但绝不是给人吃的。其中一面架子倾倒下来,不少罐子摔碎在地,使本就不流通的空气散发出叫人作呕的腥臭。

    洞窟中央是个夹丝钢化玻璃搭建的密封箱,罩着一口竖井。密封箱顶部接着几根软管,管子连接着装有麻醉气体的高压气瓶;箱子带门的那面半掩着,地上的粘液痕迹穿过玻璃门,最后消失在井口。玻璃门的开口处,留有几枚橙黄色的手印——几乎有成人手掌两倍大小。手印同样黏糊糊的。洞窟的空气比隧道变得更冷了,所有的玻璃表面都结起霜。

    麦哲伦捂着鼻子说,“有人想在这儿开个鲮鲟养殖场。”

    裴安野示意凑近手印:“闻到没。”

    “当然。”

    “我不是说腐臭。”

    段繁点点头:“我知道。这是……硫磺?”

    “这只鲮鲟生病了。”裴安野凝视着橙黄色粘液,“可能是某种感染……有人想要给它治疗。”

    “现在怎么说?”

    “它躲回巢穴了。”裴安野站起来,拉开厚重的玻璃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鲮鲟不可能自己从里面打开。”

    “你是说,外面倒霉蛋把它放出来的?可是为何?”

    “有人故意为之,但说不准另有其人。”

    “回去问问那个小孩?”段繁提议道,“既然他知道怎么进房子,不可能什么都没看见。”

    “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如果鲮鲟钻回老巢了,那最好将它们一网打尽。”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杀怪物?”麦哲伦瞪大眼睛,“跳进这口井里?”

    “你以为御神役是干嘛的?”

    “搜捕赛千手,虽说他已经挂了……”

    “你怕了?”

    “我可没有,西塔。”麦哲伦说,“恕我直言,我觉得这有点鲁莽……我们应该准备更充分一点,你现在打算处理的目标可不是人类……”

    “我们能搞定,派。”组长转动旋钮,拉开榫卯匣,从里面取出两支7mm步枪子弹大小的安瓿瓶,瓶子里面装着深棕色的液体,并且泛着一层油光。

    “升阳酒。”裴安野冲段繁说,“你记得这是什么吧。”

    “没人忘的了。”段繁回答,“那个叫张世的小个子在课上喝了小半瓶这玩意儿,满身出了一个礼拜的风团,差点没命。”

    “没准他只是罕见的严重酒精过敏……算是学徒生涯里为数不多的趣事。”裴安野摊开手掌,示意两个男人各拿一支。

    “显然对他本人不怎么有趣。”

    “你们真是在开玩笑吗?”麦哲伦苦笑。

    “没错,活跃一下气氛,好让你别太紧张。”段繁接过安瓿瓶,说。他不觉得跳进这口井里是个好主意,但正如裴安野所说,他们是御神役,不是私家侦探,如果只带着一具嫌疑人的尸体和一个小男孩回去交差,理事庭高层可不会满意。

    “我不紧张……我还没机会喝过这玩意。”麦哲伦说,“听说味道非常……经典?”

    “相信我,没喝过是好事。”段繁说,“白芷,血竭,蒸馏甘蔗酒,加上一滴的唾液腺研磨糜剂。”

    “你可真会安慰人,段繁捕役。”麦哲伦伸手接过安瓿瓶。

    “还漏了一剂蕲蛇。”裴安野补充道,“别担心,一次服一剂不会被毒死的。”

    “其实我更想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喝会死么?”段繁问。

    “不会,只要你不介意待会老二被冻掉。”

    段繁冲她抛出一个“此话当真么”的眼神,得到的是对方严肃的回应,他抱怨起来:“为什么不能让NBS传送几套干式潜水服来。”

    “新桥岩的问题该我来问你。何况,那东西没用。”裴安野说,“升阳最重要的作用不只是维持体温,而是脱离深水。它进入血液循环系统后,会减缓高压环境下血液中氮气的溶解速度,这样快速上浮时就不会得减压病。”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段繁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行了,现在你俩赶紧把它喝下去,别再废话。”

    段繁拧断瓶颈——嗯,至少闻起来味道和记忆中差不多:不算太糟糕,甚至还带着些许蔗糖的香甜气息……有点儿像是朗姆酒。

    “祝你们健康。”他说完,把里面的药剂一饮而尽。药剂一入口,段繁立刻决定收回自己对朗姆酒的想象,这鬼东西的味道之可怕,远超出了他的印象:别说酒了,根本就是喝了一大口酸臭辛辣的腐烂菜汤——而且这菜汤还是活的,仿佛生吞了一条肥大的虫子,它顺着段繁的咽喉食道一路扭动挣扎,最后落入胃袋。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足足半分钟,才克制住了呕吐的强烈欲望。

    最后段繁勉强睁开眼,发现麦哲伦也跟着他一口干了下去,尝到滋味的刹那间,这位菁英的脸也忍不住拧作一团。他面貌狰狞地使劲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胸膛,大概想让升阳酒在䑕䜨消停一会儿。

    裴安野看着两个男人的表情,冷漠地补充道:“劝你们为了自己的小命,别吐出来,免得再喝一次。”

    “你……咋不喝。”段繁一开口,发现自己嗓音都变沙哑了。

    “我不需要这个。”

    段繁觉得她是在卖弄自己是个接受脊髓灌注的混种:“你可以纯粹当饮料喝,味道真的非常经典。”

    “你真贴心。”她说着,戴上全面潜水镜。

    麦哲伦边咂嘴,边轻拍着段繁的肩头:“……我相信你了。”

    “派,准备好的霰弹枪和铝热手榴弹。”

    “当然。”

    裴安野用榫卯匣的编译传输模块发出了讯息,然后穿戴上潜水装备。

    现在他们三个人都准备好了。虽然咋看起来很像一回事,可段繁之前只有过两三次潜水经验,而且是在十多年前了。身上的BCD夹克以及胃里要命的升阳酒没给他多少信心,尤其是他的呼吸器还带着一股很重的塑料味——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他将榫卯匣从背包取出,用两组D环固定在胸前,既作为一个配重物,又可以快速拿取装备。没人告诉过段繁,匣子在深水能否正常运作,他猜必须可以。裴安野站在他对面,她摘下十指上的穿梭扳指,放进胸口的密封口袋,然后咬紧呼吸器,朝男人们比了一个手势,向前踏了一步到井口边缘,将双臂抱在胸前,保持身体垂直,毫不犹豫地跳入井中。

    “你觉得这靠谱吗?下面啥情况我们都不清楚。”麦哲伦俯视着井底漆黑的水面,犹豫道。

    “你得习惯习惯她的风格。”

    他苦笑起来:“看来你我观点一致。”

    “巢穴十有八九连着某条地下河流。”段繁朝井下张望,或许因为开在地下一层,水位很高,里井口只有大约两米。裴安野已经潜了下去,水面只剩下她入水时的涟漪,“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就算有也在很远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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