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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楼异常幽静，窗外飘起了细碎的小雪，呼啸的寒风从半闭的窗户吹进来，把屋内被炭火烘得闷燥的空气吹得清爽了几分。墨烟让侍从给君彻送上一壶东瀛玄米茶，自己则是坐到了他对面，时不时浅酌一口清酒。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溟华，突然想起来了似的，对门外道：“唤统武官过来。”
门外侍女应下，步履轻轻地离开了。
君彻背靠着窗，几点洁白的雪粒随风飘进来沾在他背后的一头墨发上。他悠然地喝着茶，似乎对这种东瀛茶颇为喜爱。
“哎，这几日真是忙活，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墨烟一口喝完杯中的清酒，叹了一声再次斟满，感慨道，“还好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道长，你之后是要回去吗？“
君彻放下茶杯，回道：“嗯，我已经在外一月有余，凌云观有些内务还需我回去处理。”
“真忙啊，”墨烟边喝边道，“看来也就我这个堂主当得清闲。”
对啊，现在闲下来了，要去做什么呢？
段空竹还没醒，唯一一个能说话叙旧的故人还得睡上个几天。重活这一世她也没认识什么人，这道士又要走了，墨烟一下子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大抵是这些时日与他同行久了，一路上驱鬼砍尸的事儿干了不少，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到安逸的氛围吧。
“统武官。”
门外传来一声侍女的低呼，千若略略颔首，大步踏入听雨楼。
她走到墨烟身前停下，道：“问尘道长，赤凛堂主。”
君彻点头，向她递去一杯玄米茶，也打了个招呼道：“统武官。”
千若颔首接过茶，轻抿了一小口。
墨烟停下把玩溟华的手，伸到千若面前，她拇指示意扇身那两道被无赦弄出来的浅浅划痕，问道：“千若，你熟悉鬼器，帮我看一下这两道刮擦能否再修补好。”
千若接过溟华，看到那两道刮痕，不禁皱起了眉。她将溟华展开又细致地察看了一遍，良久才道：“溟华扇取西海玄蛟骨淬炼而成，一般的法器都无法伤其分毫。容属下多言，赤凛堂主，溟华究竟是被何法器擦出刮痕？”
墨烟放下酒杯，掌心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道：“无赦。”
“无赦剑？！”千若显然反应比较大，如覆冰霜的脸庞闻言似乎有点裂开，她握扇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又道，“可是鬼王的无赦剑？您这次去鬼界和鬼王交手了？可有受伤？”
墨烟点点头道：“对，就是上古魔族的那把杀戮之剑，但我没受什么伤，这件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回来了，也没有和鬼界结下梁子。”
“堂主误会了，”千若解释道，“属下不是担心您和鬼界结下梁子，只是鬼王苍戮一直对信田堂主的踪迹很在意，二人之前似乎是交过手。鬼王阴晴不定心思难测，赤凛堂主又是新继任的堂主之位，属下只是担心他会对您不利。”
“嗷，这样啊，”墨烟摆摆手，心道反正安全回来了，还是不告诉她鬼王差点一剑把她砍没了的事情了。她脸上不甚在意道，“他也没对我怎样，况且我和问尘道长一直在一块，没碰到过什么麻烦。”
千若闻言也不再问了，她指腹划过溟华扇身的刮痕，道：“溟华扇身的刮痕不深，是可以补的，属下需要去准备些材料，很快便能补好。”
“好，那你且去吧。”墨烟点点头，拿起酒杯又斟了些清酒喝，又听千若道，“还有一事，赤凛堂主。”
墨烟咽下酒液道：“讲吧。”
千若道：“修界发来请柬，下个月的群英大会，还是在老地方，御清堂需您出面坐镇。”
墨烟心道这么快，还这么巧，她一醒来没多久就又群英大会了。
群英大会，每四年一届，选在正月举行，大会场地则是在修界的虚无之境灵钟山，修界由各派推举出的长老拟定邀请门派的名单，所派发的请柬同时也是前往虚无之境的通行符，只有收到请柬方可进入。
此大会自修真界诞生以来便是修界传统，意在让修界中新生的佼佼者有出头的机会，也激励各大门派勉力修行，在修真界是难得的盛事，相当于凡界的“武林大会”高阶版。
“知道了，”墨烟点头应下，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千若。”
千若应道：“属下在。”
墨烟缓缓坐直了背，看向她道：“这届群英大会，你去，给本堂主夺魁回来。”
上辈子她也就参加过一次群英大会，而那一次御清堂却正好没有派人参加。她倒是听说过御清堂的人曾多次在群英大会大杀四方，上辈子没能亲眼目睹，属实是一桩遗憾。
千若单膝跪下道：“属下遵命。”
墨烟挥手让她告退了。
君彻似乎从一开始就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兀自喝茶，墨烟实在是捉摸不透那东瀛的茶到底有那么好喝吗，一壶都快让他给喝完了。
她让侍从再取了一壶新茶和几樽清酒，酒气上脸，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张口就对君彻道：“你们凌云观那边，还去不去群英大会？”
“去是会去，”君彻道，“凌云观每次都会挑选出最有天资的弟子去参加群英大会，对此也是颇为重视。但一般除了派出的弟子和他们的师尊，凌云观便只会派一位长老前往坐镇。”
墨烟道：“那你是长老吗？”
君彻思虑了片刻，犹豫道：“……应该是吧。”
他似乎是又说了几句话，但她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墨烟又喝空了一樽清酒，酒意上来熏得她有些犯困，她趴到桌上，冰凉的桌面糊在脸上凉丝丝的，心道真舒服啊。
她脑子喝混沌了，就这么贴着了。
浑浑噩噩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听见君彻的声音，好像是说他要回去了，让她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
墨烟睡到一半，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闻言只是胡乱的“嗯嗯”敷衍了两声，换了半边脸继续贴在桌子上，一副不省人事的尊容。
赤凛堂主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
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雪，把整座金陵城都覆上了雪白的颜色，秦淮河结起薄冰，往日繁华的两岸此时却是一点人声都没有。
一栋熟悉的朱红色楼宇近在咫尺，楼内雕梁画栋，每一处栏杆都雕琢精细，可门口牌匾上的字却是模模糊糊的，墨烟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楼的名字。
楼上很高的地方有个白衣的身影似是在喊她，在梦中有些模糊的面容依旧不减她半分噬人心魄的美。她似乎是因为见到了墨烟而真心感到很高兴，脸上笑意温柔如春风化雨。
她远远地喊道：“御风——”
我在。
墨烟很想应她一声，但喉咙里却像被石头堵住了无论如何都发不了声了。
寒风呼啸，她视线一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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