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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使方圆紧张起来，以为是明军发现军卒被杀，追了上来。直到看见山坡转角处急奔而来的黝黑男孩后，他才放下心来。
“小石头。”方圆喊住低头快跑的男孩。
少年鼻子上还挂着两串鼻涕，已经冻成冰晶，跑起来却是飞快。他本名叫石贝，是隔壁村的一个孤儿，父母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进山砍柴，就再没回来。
因为生的虎头虎脑，老人们开玩笑，说他石头脑袋不开窍，就都喜欢叫他小石头。
山里人淳朴，小石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今也才不过八岁。
婆婆心善，每逢冬日苦寒，就会把这个喜欢漫山瞎跑的孩子叫到家里，管他饱饭，让他睡暖炕。
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是天生的，小石头为人憨傻，说好听的叫做执拗，说不好听就是一根筋、不动脑子。可他与方圆和方竹关系最亲近，一直充当小跟屁虫，厮混在两人身后。
小石头虽有些蛮愣，可是力气极大，一般的中年汉子掰手腕、拼力气都不如他。
见到方圆，小石头疾步跑来，急声喊道：“方大哥，坏事了。村里人都病倒了，俺得赶去镇里请大夫。”
方圆一听就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可他还是拉住小石头，声音柔和道：“咋会全都病了？你给我说说。”
“俺早上去山上逮野味，回到村里就看到所有人都躺在地上，咋叫都不起来，俺得赶紧去镇上请大夫。”
方圆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们没有病，而是全都死了，是被坏人杀了。”
小石头瞪大眼睛，问道：“都死了？”
方圆点头。
小石头却是转过头，抹了一把眼泪，喃喃道：“俺还说长大要跟方大哥学打猎，捉一院野味，换了钱去孝敬李婆婆、张爷爷，还有马婶婶……”
方圆只是略作犹豫，就说道：“村子是不能再回去了，反正也没地方去，不如就跟我和你小竹姐姐一起吧？”
方圆蹲下身子，刚好和小石头一般高。
方竹则是用手，替他擦干已经流到嘴角的两条新鼻涕。
小石头只是又抹了一把眼泪，既不同意，也不拒绝，而是拉住方圆的衣角，示意要替他分担背后的背包。
方圆笑着取下一个小背包，动作轻柔，帮他斜挎在身后，左手牵着方竹，右手牵着小石头。
夕阳余辉下，一大两小，影子在雪地里拉的老长。
等三人赶到小镇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镇子上却比往常热闹百倍。
素来节约灯火的百姓，此时却半数点着灯，或是挑着灯笼，行色匆忙。还有一些人正套着骡子和马车，打包行李，往镇外走。
略做打听后，就知道缘由。
就在今早，高第传出军令，山海关以北全体军民，向南迁移。全体军民撤出锦州、松山、杏山、宁远、塔山、大凌河、小凌河等地，包括当地守军、百姓、粮草、器械一并撤离，退回到山海关以里。
拒绝撤退的百姓，明军将不再提供保护。
高第给出的撤退理由是，努尔哈赤大军兵威正盛，应集中兵力，打一场大决战。
自古弱者就没有多余选择，只能寄希望于强者仁善，受到庇佑。
在边关百姓的眼里，努尔哈赤如同地狱杀神，听说最喜好屠城，所破城池，人畜不留。
多数百姓选择服从军令，往南去往山海关，背井离乡，重新安家落户。有些老人不愿离去的，或是行动不便的，就只能留在原地，等着努尔哈赤大军马蹄踩踏而来。
“看来小镇也不是久留之地，得尽快离开。”其实方圆心里早就做了打算，按照前世记忆，他知道在众多关外城镇中，有一座城池选择固守，甚至击退了努尔哈赤。
宁远城，袁崇焕。
根据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历史大事与前世并无太大偏差，史书上记载袁崇焕困守孤城，击退努尔哈赤，多半会实现。只不过具体的战斗方式，以及袁崇焕会用的手段，可能和前世历史会有较大出入。
虽然对明末历史学的不到家，但袁崇焕名气太大，对这段历史，想不知道都难。
最开始，方圆想先去宁远城，再跟宁远的撤离百姓一起进山海关。
但他们是从小村子跑出来的，还杀了三名军卒，若是混在这批难民中，被查到户籍所在，很有可能会漏出马脚。
无论什么朝代，擅杀军卒都不是小事。
另一层考虑，则是他想进入宁远城后见机行事，借袁崇焕之手杀高第。
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袁崇焕目前的官职还不如高第，况且朝政大权还握在魏忠贤手中，高第又是地地道道的阉党。
另一个打消念头的原因，也很简单。
婆婆的仇，他要亲手报。
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走。冒险跟随难民大队，混进山海关，路上尽量小心谨慎些。
拿定了主意，方竹和小石头根本没有异议，甚至都不去多问。无论方圆做什么决定，方竹都会无理由支持，小石头则是懒得去想。
由于白日里就有百姓举家搬迁，小镇空出许多房屋。他们随便找了一间空房，今晚就在小镇过夜，明天一早再上路。
主人已经离去，院中只留一条土狗守着家宅，见到有陌生人闯入，便“汪汪”的叫起来。
土狗胆子不大，始终夹着尾巴。
方圆取出一小块马肉，丢在它面前，它便摇着尾巴示好，跟在三人身后，趴在灶台旁边。
他背包里还有几十斤的熟马肉，几十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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