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bqzw789.info
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盛年何其傲[综武侠] > 第21章 完颜盛年的戏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

    一瓶毒药。一包毒粉。一粒毒果。

    顾惜朝对面放着这三样东西。他看着看着,简直要啼笑皆非。

    顾惜朝也真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木真自己知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有这么忙,竟然连着下了三道暗害他若相的命令?

    顾惜朝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消融!

    毒瞎、毒傻和毒死。

    毒瞎欠决断,毒傻太恶毒,毒死够决绝。

    三道命令,三种毒药。

    三样目的,三类指使人。

    三个对盛年的态度。

    谁能保证这三道命令里,真的没有一道是来自铁木真?

    至少顾惜朝不能!

    就算没有。

    就算真的没有。

    顾惜朝也不相信,他成吉思汗一代天骄,堂堂大蒙古国的一国汗王,对自己的朝臣、儿子和女人们的掌控程度,就真的微弱到这种地步,他就真的对这三道从蒙古汗王大营周遭遥传至西境的命令,一无所知!

    三道假传的汗令,意味着铁木真的三次默许。

    铁木真在默许什么?

    是心有忌惮,狡兔死走狗烹,于是以他人为马前卒,默许蒙古内部对蒙古擎天之柱的暗害?

    还是君臣两人默契依旧,干脆以此次“降书条例”事件为契机,默许盛年可以借此次“下毒”发难,清理蒙古内部一部分争利内耗的蛀虫?

    顾惜朝依旧看不分明。

    顾惜朝越想,越感到迷雾重重。

    如果是真心想给盛年下毒,为什么找到他这位若相亲信、心腹嫡系的门上?就算对他许以重利、冠以铁木真的命令又如何?就不怕他不为所动,至死效忠,反手一把将事情捅给盛年?

    ……对了,对了。

    如果他把事情捅给盛年,最大的效果,就是使君臣两人出现嫌隙。这于蒙古内部真想对盛年不利的势力来说,只会乐见其成!

    但顾惜朝已决定把三份毒药上交。

    既下定决心,顾惜朝便站起来,把三样东西搂到衣袖里,踏出房门。

    等关上房门时,顾惜朝才发现他似乎漏了什么。

    顾惜朝又打开房门。

    走到床边,弯身蹲下来,摸出粘在床板背面的包裹。

    青蓝碎花的包裹打开,里面是三年来,傅晚晴托天下第七顺带捎给他的信。

    一共四封信。

    顾惜朝爱重地抚过泛皱的信纸,将四封信拿开,放到一边。

    每一张都是傅宗书的亲笔手记。

    第一张纸条:两年过去,本相已经等得太久!顾惜朝,什么时候才是你所谓的合适时机,能让你刺杀蒙古若相盛年?

    两年前,顾惜朝回的是:再等一等。

    第二张纸条:又过去半年,已经两年半。顾惜朝,晚晴已经执拗地等了你两年半,女儿家的青春有多少个两年半!你什么时候才能刺杀盛年,回来娶晚晴?顾惜朝,你给本相一个明确的答複!

    顾惜朝回的是:再等一等。

    第三张纸条:顾惜朝,你到底在拖延什么?本相就不信,你跟在那若相盛年身边整整三年,一次刺杀的机会都找不到!你难道还真想就此投敌,当个叛国贼,跟着若相盛年干到死?想一想还在等你的晚晴!顾惜朝!盛年此人在蒙古已然势大,且重要䗼越来越不可或缺,本相命你立刻刺杀盛年!嫁祸不了成吉思汗也没关系,朝廷立刻就要若相盛年的命!

    回的仍是:再等一等。

    摸着袖中的三样毒药,顾惜朝想起来,他漏掉的是什么了。

    之前所思抉择,他全站在“若相盛年亲信心腹”的角度思虑,而他漏掉的,正是自己“伺机刺杀若相盛年的小北宋卧底”这一身份。

    直到蹲得脚麻,顾惜朝才陡然回神。

    晚晴还在等我。

    晚晴已经等了我三年。

    ……这一次,他还有“再等一等”的理由吗?

    顾惜朝又一次沉思良久。

    ‘有的。’

    顾惜朝想道。

    铁木真和盛年之间的信任破绽,仍是个悬而未决的谜。

    不解开这个谜,要怎么完美地嫁祸铁木真?

    毕竟,就算是这次的三样毒药,也有极小的可能,是这对君臣又一次做给外人看的、用来钓鱼的饵…………吧?

    而他身为卧底,一旦行差踏错,跳进陷阱,就是前功尽弃,万劫不複。

    所以,还得“再等一等”。

    顾惜朝这般谨慎思考着,撕碎了傅宗书写下的“嫁祸不了成吉思汗也没关系”的纸条,碾成齑粉。

    红墙白顶鎏金门。

    盛年坐在上首,低咳几声,左手支颐,狭长丹凤眼半眯道:“毒瞎、毒傻和毒死,窝阔台,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动手?”

    说着,他又抑制不住喉咙的痒意,咳嗽出声。

    盛年的体质一贯如此,对气温的变化极度敏感,夏天特别怕热,冬天特别怕冷,即便很注意保暖,却还总是能轻易染上风寒。

    窝阔台把盛年茶壶里的浓浓浓浓茶倒掉,切了成把成把的碎姜丝放进去。

    “够了够了,”盛年叫停,“切得那么碎,还放得那么多,你故意为难我吗?”

    “若相,把姜嚼碎了吃下去,风寒才能好得快,”窝阔台往里加入两大块糖,倒入滚烫热水,摇晃壶身,回答道,“是我的话,我决不会收买你身边的人。”

    盛年又咳嗽了两声:“怎么说?”

    “第一,我信得过你的领导力,你身边人对你的忠诚,不是随便什么外来人就能收买的;第二,我信得过你的观察力,在你面前,很少有人能藏得住秘密。就算真有白眼狼侥幸被我收买,一旦那人到你跟前走一圈,你也立马就知道了。”

    盛年笑道:“你对我很有自信。”

    窝阔台跟着揶揄道:“我对若相的自信,还不足若相对自己自信的万分之一。”

    盛年微一扬眉,“呵”一声。

    却是平淡坦然地作了默认!

    窝阔台道:“只要足够了解你的行事风格,想杀你的人就不该抱有侥幸,觉得你可以被毒杀死。我不会花里胡哨地下毒,更不敢经过那么多道工序。因为环节越多,被你破局的难度就越小!

    “如果是我,最少请三位至臻境,事要秘,人要少,从开始策划到准备完毕的速度要极快。突然而至将你包围,将你预先做准备的可能降到最低;取你首级后便立即撤回,免得三位至臻境死于你的后手!”

    盛年双掌相击一下,赞道:“粗暴,直白,简单,毫无计划可言,但计不旋踵,雷厉风行,确实是杀死我的一个绝好方案!

    “窝阔台,我要感谢你!听你这么一泄题,我以后就该对被三位至臻境突然围攻的情境提前有所准备。只不过——

    “整整三位可称定国重器的至臻境,三人齐出就为杀我一个不会武功的文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

    窝阔台把姜糖水倒进盛年身前案上的碗里,热气氤氲两人脸庞:“若相大人,您是要我夸你?好罢。您给我个准话,是要我夸你算无遗策,还是夸你一个文弱书生的能量竟恐怖至此,要我请动三位至臻境才能有把握绝杀你?”

    盛年被这一记马屁拍得心满意足:“窝阔台,你看得清,却有很多蠢物看不清。”

    他微嘲道:“怎么,我是长得软弱可欺,还是行事愚笨无能?到底是什么让某些人以为,在本帅军队驻扎之地,他想送点事涉和谈机密的信件出去和混几个带着毒药传‘大汗令’的人进来,本帅会一无所觉?真当本帅是睁眼瞎呢?”

    窝阔台叹道:“若论他们的办事流程,其实已经再严密谨慎不过。至少换了我坐在你的位置,这些小动作,我虽不至于毫无所觉,但也不可能全部一个不漏地纳入眼底。能抓住一半,就可算我治军有方。”

    “但他们到了你这里——”饶是窝阔台,也不由得对这些若相的敌人同情一二,“就如一群身细头小的蝌蚪,事先周密筹谋,想从你这张网眼细密的渔网里穿过去,谁能想到,他们一头撞上的不是张有孔的渔网,而是一面严丝合缝的、接天连地的护城墙!”

    这些人最大的错,不是错在计划不够缜密,而是错在,选择了蒙古若相盛年作为敌人!

    他们不仅选错了敌人,还认不清敌人的深浅,看不清自己在敌人面前的斤两!

    “给我来点有新意的罢,”盛年叹道,“时间就是生命,我却得将生命浪费在这些无趣的虫蚁身上,那人生还有什么意趣可言?可怜啊,我!每多遭遇一件类似的事,我就又被谋杀去一段宝贵的生命!”

    窝阔台摸摸杯壁,觉得不烫手了,把杯子推向盛年,示意他喝下去。

    ‘如果换成是我站在若相的对面,’窝阔台转而想道,‘我又能有几成胜算?’

    “何况,谁能想得到,你都把人查到了,本可以就此截下,结果又命人悄悄放行,什么阻拦都不做?”窝阔台摇头道,“哪怕我全程旁观,也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盛年,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盛年拿起姜糖水递到唇边:“先别问我,你觉得顾惜朝会动手吗?如果动手,毒瞎毒傻和毒死,他又会选哪一个?嘶——怎么回事,窝阔台!这姜糖水怎么一点都不甜?!”

    “顾惜朝是你的下属,他到底会怎么做,答案不用思考就能知道。除非,他是你故意养在身边用来玩的他国谍子。”末句一出,显然窝阔台对盛年的秉䗼深有了解。

    窝阔台话音刚落,侍从便来报:“顾惜朝在外求见。”

    窝阔台起身:“那我就出去巡视了。”

    “叫顾惜朝进来。等一等,窝阔台!”盛年高声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这姜糖水一点都不甜?把衣袖掀开,你是不是把糖藏里面了,根本没加进去!”

    窝阔台一掀衣袖,两大块糖骨碌碌滚落,他一脸温厚笑道:“若相大人,好好喝姜水罢!伤寒还在,就别吃糖了,越吃好得越慢!”

    随即一个行礼:“属下告退。”

    不等盛年回应,便快步向外走去。

    窝阔台与顾惜朝在门外拐角处擦肩而过,两人点头致意,窝阔台特意高声道:“记得盯住若相,也不是小孩子了,让他把屋里剩下的姜水喝完!”

    “窝阔台——!!”屋内传来盛年的喝声。

    顾惜朝进入,门缓缓合上。

    门内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窝阔台在廊檐下站定。

    负手背后,昂首望去。

    漫天黑夜茫茫,众星璀璨,只需要一轮覆映天下的明月。

    他窝阔台身为成吉思汗第三子,出身贵胄,秉䗼桀骜不群,身负卓荦不凡之才,年富力强,正是踌躇满志、大展宏图之时,奈何与盛年生在同一个时代。

    与盛年生在同一个时代,是何等不幸?

    众星拱月,世人却只见到皓月千里。

    星星的光辉,再灿烂辉煌,也不过一个陪衬!

    与盛年生在同一个时代,又何其有幸?

    蛙困井底,鹰翔九天。

    见识过盛年这样的不世之才,谁还敢自矜自傲,故步自封?

    谁又能忍得住,与此等强人同台竞技、为友为敌的淋漓畅意!

    此等快意人生,才不枉盛年一场!

    屋内。

    一瓶毒药。一包毒粉。一粒毒果。

    顾惜朝将三样东西依次摆在盛年案前,陈述今夜私遇三道“大汗令”的来龙去脉,身躯缓缓拜下:“请大人定夺。”

    头顶没有声音。

    顾惜朝静静等待。

    室内沉寂良久。

    “唉。”

    却听得盛年传来一声幽叹。

    “……”顾惜朝还没回转过来,他的心便已经揪紧!

    窒息般地揪紧。

    顾惜朝上一回有这般揪心的情绪,还是在三年前。他为了给晚晴更好的生活,被迫离开晚晴,远赴蒙古险境。

    那一回,他自己人生的天黑沉沉地压下来,重重压在他的肩头。

    压弯了他的腰,压下了他的头颅,要压得他的脑门直直砸进黄泥里,要他给这艹但的命运磕头!

    这一次又有所不同。

    这一次是盛年在叹。

    顾惜朝何曾听见盛年这般叹过?

    这个自他三年前相遇以来,从没有什么难得倒的盛年,竟然在叹!

    顾惜朝自己面对无望的境地,都比不上他旁观盛年——他的伯乐、他的知交友人、他荣辱前途系于一身的上司——旁观他面对无望来得更无望!

    却听盛年很快轻声笑道:“本帅军队镇守之地,竟然让人进家门般混进混出,真是叫本帅难办。”

    顾惜朝怔然一愣。

    难道他方才听到的叹声是错觉?

    ——坚毅者的刹那脆弱,才更叫人叹惋。

    顾惜朝当即请罪道:“属下治下不力,请大人降罪。”

    “好了,惜朝,起来吧。”盛年道,“我虽为宋人,却十岁来到蒙古,八年以来,已经视蒙古如第二故乡。

    “铁木真以国士待我,我亦以国士报之。但哪怕是铁木真,也镇不了茫茫蒙古的骚动人心。随着我这一系在蒙古的壮大,蒙古内部必然有很多人觉得我阻了他们的道路,想除我而后快也可以想见。

    “不过。哪怕早有预料,人心善变,驱利而动,昔日还与我言笑晏晏、真挚以待的人,今日就要暗中害我……”

    盛年低笑一声,意蕴良多:“还真叫我喟叹。”

    他喟叹什么呢?

    喟叹世易时移,人心惟危,举目抬头竟已豺狼环伺,奈何衷心一片,实非所愿?

    还是喟叹……长久布局,暗中煽动,精操细控,今日见到成效,终于收获在即?

    “大人?”顾惜朝道,“庸人与蝼蚁同巢而寝,这世上的人何其之多?值得你与之相交的人,却本就零星廖廖。其余凡者,不值一哂。”

    盛年走到顾惜朝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连笑道:“惜朝啊,惜朝!你真是个妙人!”

    顾惜朝亦感叹道:“这三道‘大汗令’都不约而同找上我的门,大人却毫不疑我。”

    “惜朝,你在我麾下三年,我如果连你都不信,那还能信谁?好罢,惜朝惜朝,我今日就问问你,你是不是哪个谁派来,意欲暗害我的卧底?又或者,你有没有被谁偷偷招揽,要准备谋害我?”盛年双掌相击一下,竟有些年青人的俏皮,“惜朝惜朝,快快招来,我赦你不忠之罪!”

    顾惜朝心里猛跳一下,竟真的心动一瞬。

    如果不是晚晴还在等我……哈、哈!

    几年来,顾惜朝已经习惯了盛年时不时这般试探。

    不。不是试探。

    对盛年而言,这只是他与亲近人开的玩笑罢?

    也只有他这个真包藏祸心、夕惕若厉的卧底,才每一次都在“开玩笑”时如履薄冰,生怕一个眼神、一个字眼,就让自己暴露!

    顾惜朝面上已被锻炼得功力非凡,他自然笑道:“真是折煞惜朝,除了若相大人,还有谁配令我顾惜朝效忠?”

    盛年狭长的丹凤眼眨动,轻轻拍了拍顾惜朝的肩:“好哇,话说得越来越好听,你这是偷偷跟窝阔台学的?”

    一番言笑过后,两人的话题又回到案上的三种毒药上面。

    顾惜朝建言道:“大人,这三种毒药分别来自哪一方,还需查个清楚。”

    盛年道:“是要查。”

    不。这三家刚下完命令,毒药还没送出门,他安插的暗子已经把详情消息送到了他手上。

    毕竟,“要不要动手”、“要用什么手段动手”乃至“要借谁的手来动手”……都是由他的暗子经过他的授意,不着痕迹地推波助澜!

    盛年好整以暇,左手支颐,欣赏顾惜朝披肝沥胆为他出谋划策的模样。

    顾惜朝又道:“大人,经过此事,你与大汗之间,你们的……”

    盛年道:“大可直白些,惜朝。你是想问我和铁木真之间的信任,是不是还照旧牢固?”

    顾惜朝道:“毕竟这一次,就算你不受挑拨,却难保证大汗不受挑拨。”

    “挑拨?我和铁木真之间,用不着挑拨。”盛年道。

    顾惜朝心底掠过些许失望,又不由得松了口气,发自内心赞佩道:“您和大汗之间的情谊,惜朝肃然起敬!”

    既然这对君臣之间的信任真的如此牢固,那他也没有办法,不得不“再等一等”了。

    “情谊?不、不,惜朝,我的意思是,我和铁木真之间,从来没什么情谊,信任更是无从谈起!挑拨不挑拨,都不会使我们的关系更好,也不会使我们的关系更差!”盛年在顾惜朝耳边乍然扔下一道惊雷,“我与铁木真两个,是一对把命和未来压上赌桌的狂赌徒,彼此间全权防备,信任与不信任,只在一念之间!”

    “什……么??”顾惜朝愕然!

    “可是,你平日与大汗之间……难道那都是假的?是在做戏么?!”

    盛年低咳两声,双手负在背后,冉冉笑道,道:“不错,就是在做戏。

    “惜朝,你以为,一座蒸蒸日上的新生帝国,是君王和若相彼此对峙来得好,还是君王与若相精诚合作来得好?哪怕只是做给外人看!”

    顾惜朝道:“当然是精诚合作更有用,哪怕只是做给外人看!如果做不到绝对信任,一旦君臣两人假装敌对,就太容易弄假成真,自误也误国!”

    盛年颔首道:“不错。这也正是八年前,我与铁木真经过商讨后共同作下的约定。整个大蒙古国上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约定!”

    顾惜朝惊撼莫名。

    如果真如盛年所说——

    这君臣两个人竟连起手来,演了一场长达八年的戏,骗过了天下人!

    盛年还道:“正因为铁木真不敢信任我,又已决心用我,他才要与我装作互相信任。装给别人看,装给我看,也装给他自己看!他用这种方式,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不可信任我!”

    “可、这……为什么?”顾惜朝难以理解道,“大汗为什么要提醒自己,不能信任你?!”

    盛年道:“这就要说回八年前,铁木真是怎么把我从金军营帐中掳掠至蒙古,又是怎么令我效忠他的旧事了。”

    顾惜朝道:“八年前的那件事?外人都难以探寻那件事的详情,莫非还有内幕?”

    “是啊,八年前……”说到这里,盛年忽然停住。

    一对狭长的丹凤眼看向顾惜朝,嘴角微弯,露出一丝神秘的、得逞的笑意。

    “顾惜朝,你知道得太多了,”他故意阴阴沉沉道,“铁木真严令保密此事,你确定要知道?”

    顾惜朝作势站起来:“如果我听了以后若相大人会把我灭口,那惜朝这就回去了。”

    “坐下罢,惜朝!”盛年道,“事到如今,你已经知道我和铁木真假作演戏的约定,那再多听一些少听一些,也没什么差别。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种机密往事,我连你都不能说,还有谁可以分享?”

    顾惜朝:“…………”

    顾惜朝无法不动容。

    盛年、盛年。

    他总会在不经意间让顾惜朝感受到,“顾惜朝”此人之于他的,不可或缺。

    这份信任太宝贵,太沉重。

    ……太令他迷醉!

    顾惜朝敛衽正坐道:“惜朝,洗耳恭听。”

    “啪嗒。”

    姜汤饮尽,盛年把瓷碗放在案上。

    碗底触碰案面时,轻微往上一震,印染在碗身外围奔腾踊跃的黑马群棕马群齐齐向上一跃!马脖子上健壮的肌肉轮廓勾勒凝实,眼睛注入灵活光彩,汗滴顺着肌腱流淌滚落,混入尘埃。

    马蹄高扬,纵身齐跃,跃出碗壁,跃入盛年与顾惜朝之间的桌案。

    飞扬的鬃毛掠过顾惜朝的鼻梢,掠起无数独属于战场的臭汗味血腥味马粪味铁锈味死人味,和苦意泪意悲意哀意痛意悔意退意怒意杀意以及煊煊战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铁蹄声震响,千军万马嘶鸣。高嚎,疾驰,纵奔。兵戈奏响,厮杀震天,践踏起战场数不尽的黄沙血尘!

    ——径直跃入八年前的秋天,蒙古与金国的战场中央!

    “完颜盛年——”铁木真豪傲放笑,大摇大摆走至这处战场角落的营帐,“本汗亲自来接你,去我蒙古大营做客!”

    人未至,语先到。

    比铁木真的人还有一个先到的,是一支箭镞。

    一支粗而利、冷而猛的箭镞!

    一支倏然出现在营帐中,箭尖寒光精准洞穿营帐中人左腿膝盖的箭镞!

    “三场大败、十一场小败、三千近身精军还有两百多位谍子,终于将我孤身陷入此等困境。能得大蒙古国成吉思汗奉上这么大的礼,只为请我前往做客,盛年岂有不应之理!”

    铁木真推门而入,便看见一个金国服饰的十岁少年人坐在那里。

    眉眼英秀,手骨凌厉,表情寡淡,脸色惨白。

    或者说,被迫坐在那里,不得动弹。

    因他的左腿膝盖,已被箭镞斜串入身后的地面!

    方才射出那支箭矢的长弓,就握在铁木真手中。

    铁木真居高临下与盛年对视:“你不痛?”

    “痛,当然痛,”盛年弯唇轻笑,“但想到已经有蒙古上万兵卒死于我手,就解恨了一半!”

    铁木真神色骤冷:“好硬的嘴!完颜盛年,宋人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是个聪明人,到了本汗的屋檐下,怎么还不知道做点聪明人该做的事?”

    盛年道:“我的嘴是硬还是软,都不妨碍你想要我为你所用。那我何不让自己自在一些?或者,你筹谋已久将我请来,不是要我做你的元帅,而是要我做你的佞臣?——阿谀献媚的佞臣?”

    铁木真道:“完颜盛年,你很有自信!”

    盛年道:“我的自信到底如何,会叫你看见的!”

    铁木真冷笑道:“可本汗现在就要打破你的自信!本汗为何一定要用你?杀你祭旗,慰我上万蒙古好男儿的亡魂,足够发挥你最后的价值!”

    盛年往后一靠,眼睛一闭:“那你来罢,快点动手。”

    铁木真:“……”

    铁木真:“…………”

    铁木真气笑。

    他花了巨大的代价活捉完颜盛年,就是为了把这年仅十岁的绝世帅才带回蒙古。杀了人,谁来赔他的损失?

    何况还有每一个英明君主都会有的拳拳爱才之心。

    铁木真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么杀了盛年,铁木真也知道完颜盛年对自己不可能就这么杀了他心知肚明,偏偏……你完颜盛年搁这跟我玩这儿呢?

    铁木真被完颜盛年架了上去,一时间下不来台。

    盛年睁开左眼:“临死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说。”

    铁木真:“……说。”

    盛年道:“蒙古接下来的一战,你打算以木华黎为大将,点兵三万,兵分四路,主路从盐角门……”

    铁木真便听盛年三言两语,将他下一步进攻战略讲了出来。进军的时间、地点、路线、人员、目标、用策……几乎没有出入。

    一个铁木真今天早上才在脑中定下,还没泄露给任何人的进军战略!

    要怎么形容铁木真此刻的惊骇?

    九尺大汉,一国大汗,当世雄主,背后当即出了一层冷汗!

    铁木真强自镇定道:“你怎么知道的?”

    盛年双眼睁开,又合上,他道:“因为半年的时间,足够让我了解蒙古军队,也足够让我了解你的用兵方式。”

    铁木真沉默良久,道:“……智多近妖,你是老天也要嫉妒的妖孽之才!本汗早对你的帅才有所预估,却没想到你竟能让本汗惊喜至此!这是上天赐给本汗的礼物,我蒙古注定要大兴!

    “完颜盛年、不、不,从今天起,你不再姓完颜,你与金国再无干系!本汗必要你做我铁木真的元帅,你也只能做我铁木真的元帅!”

    盛年道:“否则?”

    铁木真决意道:“否则?否则我必要你死!如果我蒙古不能得到你,也不可能让我蒙古的敌人得到你!除非本汗已经嫌命长,嫌蒙古的命太长!”

    盛年摇头道:“可惜。”

    铁木真这回有了更多的耐心,就算这小孩说一句驳一句,他都觉得对方可爱、有个䗼:“可惜什么?”

    盛年道:“可惜,金国也是这么想的。你猜将来的一段时间,会有多少金人前来救我?而我受完颜王妃的恩惠,没有她半年前把我从街头捡回王府,也没有今天的我。‘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以,我也不会背叛金国,投入你蒙古麾下。”

    铁木真道:“完颜王妃?完颜洪烈的那个宋人王妃?哈!既然如此,盛年,本汗与你打个赌。”

    “什么赌?”

    “如果本汗能逼迫金国主动放弃你,包括你那位救命恩人完颜王妃也对你留在蒙古没有异议——”

    “怎么可能!”

    “小孩子,还是天真,不懂世情险恶。如果本汗能做到?”

    盛年半是怀疑、半是冷笑道:“如果你真能做到,到了那时,我效忠你又如何!”

    铁木真道:“那就三次击掌为誓!”

    “啪!啪!啪!”古铜色的粗糙大掌和瘦削可见青筋的小手相击。

    铁木真一把掰断盛年膝盖上的箭支,连人带椅子抱起来。

    正好错过盛年在嘴角处,微小地勾起一个意料之中的得逞笑意。

    铁木真抱着盛年往外走,却听小孩道:“铁木真,我只吃素食,饭桌上一点荤油也不能有,你蒙古能做到吗?”

    “大漠哪来那么多蔬菜给你吃?什么蒙古能不能做到,你当本汗中你的激将法?既然你是宋人……来人,派人去小北宋和南宋两国,请几个擅做素菜的厨子回来,会种地的也找几个,再拉几条专供蔬菜水果的商线。”

    没走几步,却听盛年又道:“铁木真,我每天都要喝一盅牛乳,吃两颗鸡蛋。”

    “来人,去办。”

    没走几步,却听盛年还道:“铁木真,我是个读书人,要上好的笔墨纸砚。我每天都要看书,而且看书很快,我的房里有要各国的书库,什么书都要,要多要全。”

    “再来个人!去组织人手,到各国采办。”

    却听盛年再道:“铁木真,我还要学射箭。”

    铁木真耐心无限道:“可以,都可以。本汗亲自教你射箭。”

    盛年嫌弃道:“我不要你教。你又不是蒙古射箭最好的人。我要神箭手哲别教。”

    铁木真磨了磨后槽牙,狠狠笑道:“不,就本汗亲自教!”

    却听盛年再再道:“铁木真,记得找最好的大夫给我治箭伤,我很怕痛。”

    铁木真:“…………”

    铁木真道:“你还没有效忠本汗,本汗凭什么要为你做这么多?本汗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这么细致!”

    却见小孩理所当然瞥他:“不是你自信肯定能赢得赌约,已经把我当你的预备元帅吗?你既然要招揽我,就该早早地善待我,跟我培养君臣感情。还是说——铁木真,你这点收服我的自信都没有?”

    铁木真道:“本汗、本汗……你的口才不错,以后谈和约就让你去。”

    盛年在蒙古大营待的第三天。

    战场上,金人已经组织了两次大型进攻、数十次小型暗袭,誓要夺回他们的元帅。

    谈判桌上,成吉思汗给足了完颜宗弼颜面,派他的几个儿子轮流对着金国来人阿巴阿巴。

    盛年小小一个人,坐在铁木真特意命人从江南带来的滑竿上,静默地看书,四周围着八个甲胄俱全的彪形大汉。

    八个大汉,个个都是一流高手。

    “大汗要见你。”一句话落,八个大汉分成两队,四个抬起滑竿,四个分角护卫。

    铁木真迎上前来,面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哈哈哈,盛年,你看这是谁?”

   ……
............
内容不完整?請访问笔趣789(ЬⓠᏃᎳ⑦⑧⑨.CΟM)阅读完整内容!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