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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郡小田城府衙。知府刘知节一脸的愁容在后院里踱来踱去，时不时看看左手上的敕令。
刑部和兵部联合下发的公文他也已经收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震怒，八百里加急发出敕令。命令武德镇北原郡知府会同京城来的专案组调查军粮台失火事故，限期在十五日内查清楚缘由。接到敕令，刘知节即刻带领人员到现场勘查取证，连夜提审吴充，收集证据，没日没夜的忙碌着，却丝毫没有头绪。他着急得寝食难安，几个晚上没有合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一个衙役走了进来说道：“老爷，京城来调查军粮台失火事故的人已经到了。”
“在哪儿？”刘知节把手中的敕令往袖中一藏，急切地问道。
“正在公廨等候。”
刘知节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了，整了整衣冠，急匆匆地赶往公廨。
刘知节走进公廨，见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膀大腰圆是武德镇典军长史谭稳，负责整个军镇四郡边军的军纪和军需后勤安全。
另一位是身着蓝色绣衣，头戴黑色幞头的中年男子，身长八尺，眼睛明亮有神，脸上白净光滑没有一根胡须。
刘知节看到男子衣服上绣着的解豸图案，脸色一下沉重。他明白年轻的男子来自京城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天正帝国的绣衣院，从服饰看年轻人乃是正四品的带刀绣衣指挥使。
虽然和刘知节平级，可由于绣衣院的地位特殊。只要是绣衣院的人，无论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还是京城里那些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都怕三分。
绣衣院这个组织是太祖高皇帝开国后专门设立的情报机关，从事专案调查、刺探敌情、舆情监视、巡查监督以及执行秘密逮捕、处决大臣等任务，维护帝国安全。
它不隶属任何部门，而是由皇帝直接指挥也只向皇帝一个人负责，是皇帝撒在帝国内外的眼睛，拥有先斩后奏，生杀予夺的权力。
整个天正帝国流传着一句话：宁可得罪阎王，也不路遇绣衣。绣衣来至家，小儿夜止啼。
绣衣男子身旁坐着一位少女，一身青衣，云髻高挽用一柄青玉玉簪固定，一双丹凤眼超凡脱俗。少女腰间用蓝色丝绦系着一个黄色铜铃铛，铜铃左边挂着一个小的香囊，左手正在把玩一面像是镜子一样的东西。这少女也来自京师，是鹤形司长老院五大羽衣监士之一的上清真人的弟子。
这三位都是皇帝特派来查办此案的，年轻的绣衣名叫黄羽，是皇帝钦命的专案组组长。刘知节上前行礼寒暄互通姓名，多日愁苦的脸上方才挤出了一丝笑容。
黄羽喝上一口茶，看着刘知节，有些生硬地说道：“刘大人，圣上听闻十万石军粮被烧，兵士死伤甚多，雷霆震怒，不知大人这几日调查，起火原因可有些眉目？”
刘知节双眉紧皱，吞吞吐吐道：“大人，这几日下官亲自查验现场，审问当事官员，都说这大火甚为诡异，大白天的粮仓里冒出白烟，眨眼间腾起黄绿色的火苗，粮仓顶棚都是用竹子做的，瞬间整个仓就点着了。更邪门的是这火不怕水能在水里继续燃烧发出蓝绿色的荧光。依在下看这火估计是鬼国的邪火术，坊间现在都说这火是鬼国阴兵放的无心之火。”
黄羽脸上露出愠色：“估计？诸位，圣上给我们的时间只有十五天，十五天内如果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还是什么估计，可能这样的词语，本使回去交不了差是小，各位的乌纱帽恐怕是难保得住啊。马上五年一次大考就要开始了，各位该好好想想掂量掂量考课差评的后果。”
刘知节吞了吞口水，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心里却是一肚子火。
你以为老子愿意啊，遇到这样的事情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人在府衙坐得好好的，哪晓得会遇上这等飞来的横祸，虽说地方官不管兵，但是毕竟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出的事，多多少少要背个连带的责任，轻则降级重则罢官真是霉得起冬瓜灰。
“刘大人，听说军粮台的守备已经被抓了起来？”黄羽问道
没等刘知府开口，谭稳回複道：“这军粮台守备千总吴充，事发之后就被武德镇行军总管唐公给革职拿办了，现在关押在小田城的大牢里。”
“他可说过什么？”
“唉，除了喊冤连这个火怎么起的都说不清，一会说看到有白烟，一会儿说派人去查了又没有了，说话是天一脚地一脚的，语无伦次。依下官看此人是胸无点墨，腹无半点心机，就是个使枪抡棒的武夫，看样子他也确实是不知情。”刘知府回到。
谭稳点点头：“吴充此人随唐公镇守武德镇多年，凭着军功做到千总，正是因为此人甚为谨慎小心，心地纯正，做事老实才让他做了守备，把这守卫粮草的重担交给他，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办差，未曾有过差错。”
作为军粮台第一负责人，事发之后吴充被立刻控制，家人被圈禁。吴充接受审问调查，从家庭情况到人际关系，从收入开支到行为习惯，祖宗八辈儿是干啥的都被拉出来翻了个遍，连鹤形司的测谎术，儒家的问心术都用上，始终没有收获。
当然粮台失火军粮被焚，吴充失职，难逃死罪。
“刘大人，何以认为是鬼国的阴兵的所为？”
刘知节拱拱手：“这火平白无故从窖内突然燃起并产生大量妖气，兵士吸入妖气纷纷倒地，轻者恶心呕吐，重者神志不清乃至死亡。不少兵士冲进粮窖抢运粮食，结果很多人双眼流血，在地上痛苦哀嚎，更有甚者忽然跪地七窍冒烟瞬间身上冒出火焰燃烧起来。这世间除了阴兵的邪火术，还能有哪种法术能做到让火从身䑕䜨部向外燃烧？如今时间有限，要想找到突破口，在下以为朝廷应该立即着手对鬼国余孽展开调查，定能找到阴兵放火证据。”刘知节说完，摸了摸下巴下二尺长的山羊须，等待黄羽等人的回複。
“光凭这几点就认为是鬼国阴兵所为，怕是有些太牵强了吧。今夏我国刚经历了一场洪水，粮食歉收，这十万石军粮是戍边大军过冬的物资，粮食被烧，大军过冬的粮食吃紧，对北辽的前线战事影响巨大，关键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儿，圣上的愤怒你怕是可想而知，大人还是要多动动脑子，说话前先拿出证据。”
刘知府一脸委屈，事情调查不清楚，这口锅自己肯定也得背，想自己寒窗苦读十多年才考中进士，在仕途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青丝熬成白发才混上个知府，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爬到这个位置你说容易吗，这一件事处理不好就一撸到底，还找不到说理儿的地儿，一入官场深似海啊，爬一步很难，下去很容易。
刘知节压住心中的憋屈，笑着问道：“黄大人认为非鬼国阴兵所为，想必一定有所高见，还请赐教。”
黄羽不做回应。
一只白色的鸽子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青衣女子的手腕上，嘴里发出咕咕声。少女不慌不忙从鸽子腿上取下缠在上面的纸条展开，说道：“刘大人，我的人说他们在军粮台周围并无任何鬼魅妖气。”说罢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鸽子，鸽子吃饱后又飞出窗外，不知又到哪里去了。
“不是邪火术，那，那是什么！什么火能从寸草不生的路面上平白无故地窜出来，毫无征兆的从粮窖内燃起来，产生的烟雾能让那么多兵士神志不清，恶心呕吐，从眼睛里冒喷出火来？这哪里是一般的烟火分明就是鬼国邪火术产生的无心之火。这可恶的妖魔鬼怪，老子逮到他们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黄羽端起茶碗，呷上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刘大人即便你的猜测都是对的，是鬼国阴兵所为，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做任何事情总得有个理由吧，他们动机又是什么？况且鬼国灭国已经数十年，其遗民融入天正国已久，未生过一事，烧毁军粮的后果他们也知道，再蠢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使用他们祖先阴兵的邪火术。”
“也许他们受人指使呢？”
青衣少女插话道：“那么问题来了，又会是谁在幕后指使他们呢？”
“这……我看得星夜将卷宗送到京师纪公处，让纪公来定夺！”刘知府说道。
谭稳摇摇头：“不妥，不妥，若是让绣衣院总管纪公亲自出面，这差事岂不就是办砸了，这可比考课问责严重多了。”
该怎么做，谁都没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几个人都不说话，黄羽看着卷宗，刘知府一只手撑着额头歪着脑袋思考问题，谭长史则是端着青花茶碗呷上口又放下，再呷上一口，而青衣少女则摆弄这手里的镜子，各玩各的。
“咚，咚，咚”
三通鼓声打破了沉寂。
“是谁？谁在击登闻鼓？”刘知节本能地朝外面吼道。
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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