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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是仙！
众人眼神複杂，真的成了！
诚然他们是为仙道而来，但是同时代的人却一路绝尘而去，成了人世间独自逍遥的真仙，这让他们的心中又有多少落差？
满不是滋味，一搅，又变成各式各样的滋味。
这是人心，青君虽洞察一切却也不以为意，尽皆付之一笑。
而这些老人们彻底沉默下来，连那颗心似乎都因为落差而没有正确放置的地方。
自踏上修行路开始，就注定了“道友”的羁绊，年少时为了修为进境的大下死手，年长身处高位后为了宗族勾心斗角。如今共同相聚，又是为了一段几乎被尘封在时光灰烬里的追求，
大家自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相熟，也曾互相征讨互相为了进步大下死手，但是也都彼此理解，上了修行路，很多时候就更加不由自主了。
这么多年过去，昔日的恩怨也都早已经付与尘土，如今剩下的，只剩一腔进境不得的郁结、怨念，更多的是被时间磨平的放任自流。
而此时在某种希望之前，就连这些被坦白的所谓郁结、怨念，以及那些曾经深夜闭关的歇斯底里却悄然化为一种相对平淡很多的遗憾。
能坐在这里的，谁还不是一方响当当的大人物呢，如今身处的高位、拥有的实力都是一场交易，也许是靠初心，也许是凭冲动。
这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在别人看来这也许是值得的，可真正经历过的他们，却反而感慨这一路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越活越回去了。
少年时是牛犊，青年时是猛虎，到了老年就变成了王八。
不能说不好，王八活千年嘛。
只是这实在有违初心，实在有愧修仙之途。
他们终究是蝼蚁，没有向天道叫嚣的勇气，没有打破禁忌的才能。
站在生命的尾巴回首去看，那年轻时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轻狂罢了，既做不到从一而终，又做不到突破自我，实在可笑可怜。
几番说者无意的场面话下来，却趁着此时的沉默演化成自我怀疑。
明明是庆祝青君破道共坐论道的喜事，怎么反而变化成这般诉苦与后悔了呢？
说到底“落差”二字。
其实若非如今青君不忘初心，用自己的才华横溢打破了诅咒，对比之下，众人也不至于如此患得患失，对自我产生怀疑。
可就是同时代的青君能做出如此彪炳史册的功绩，才愈发彰显出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人物的不作为。
倘若有人问青君多有才华，那一定要用古今无数巅峰人物来衬托。
自仙开始消失的年代算起，起码数十万年的岁月才出了这么一位青君。
毕竟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近仙而入真境
足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青君此番作为，实在是有不世之功于神州，但凡后世成仙者，可以说，无不得其恩惠，乃青君座下后学晚生而已，任凭成就大了天去，到青君面前也得恭恭敬敬行礼，称一声先生。
虽神州万族常有人尊青君为师，但因为青君闲云野鹤惯了，倒也没有刻意聚拢，以至于虽有什么诸如“万世师表”的声音，却也只是不成气候。
如今，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不，该是“万世仙长”！
其实有史以来，成仙者不过是口口相传的谈资。
历史何其久远，那无数的岁月又岂是人力或者是任何物件可以保存下来的？
只听闻传说中曾有过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太古年代，诞生出一个极为辉煌的仙朝，曾出现过漫天诸仙。
除此以外哪里还有仙的痕迹呢？一点也没有！
以至于很多人甚至对于“仙”的存在真相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但也许是因为那样的辉煌透支了往后无数未来所致。仙迹渺茫，纵求道者众，皆不过断路前枯骨。
如此，青君功绩可见一斑。
说到底是“对比”二字。
历史与未来联袂而至，厚重的气息扑面，冲击着每个人，让他们越来越难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心比天高，抵不过命比纸薄。
患得患失之下异样的情绪持续弥漫，并且有愈演愈烈不断扩散之势。
可此时久未发言的青君突然一声道喝，炸雷般在众人耳边轰轰作响，驱散了那股萦绕在心头的沮丧绝望的情绪。
众人脸上的惭愧更甚，毕竟如此道心动摇，稍有不慎就是身死神陨的下场，越是向上风险越大。不曾想老了老了还能犯下如此大错。
众人愈发佩服他在求道的漫长岁月里能不忘初心，坚守自我。
也许，这份永葆初心的能力才是最值得艳羡的天赋，比修道更为难得的天赋。
永葆初心者，无论行何事，半能成大业，立不世功。
“多谢青君”和“万世仙长”混杂在一起向青君传递而来。
青君哑然失笑，但随即释然。
毕竟是成仙的诱惑，谁能抵得住呢？虽然“万世仙长”的名号太重，自己本意也并非如此，但长远来看，如此功绩且由后人去说吧，现在嘛，听听罢了。
这份不作伪的洒脱，并非是来源于自己如今立足的境界，反而应该说，这份境界更多来自于这份洒脱。
心执一道，无所旁落，明镜本非台，何处惹尘埃？
“诸位道友无须沮丧，我也只是侥幸而已，或许是积善行德久了，老天爷赏口饭吃，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不立马就与诸位道友分享个中奥秘了嘛，一人之智终究不足，各位道友过去或有争锋或有帮助。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同时代的求道者，纵使理念各不相像，但君子和而不同，若能相互搀扶一把，甚至是交流一二，都能对全天下、自此以后的芸芸求道者有些帮助。”
众人再一次感慨青君为人的礼数之周、心胸之广、格局之大，实在乃修道者之典范。
“如此甚好，求道之前实在感谢青君点拨。刚刚听他们说话我都困了，此行最关键还是为了前路，还请青君赶快告知我等吧。”
“是啊，枯坐了数百年！好在如今靠着青君，终于能看见了未来的路。就算精气神十不存一，成不了仙，再窥一番前境风采，也能免得后辈嘲笑我等碌碌无为，井蛙观天。”
青君微微一笑，料到他们幡然醒悟之后一定会急不可耐，也不吊他们的胃口：“好，且听我说来。”
“这破境之法还须朔本求源，还诸己身。具体如何，各位还请看我演示。”
只见青君不知何时施法，身形隐约淡去，恍惚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任凭你如何感知也不得其踪迹，至于目力，更看不见他在哪里，若非青君留下一点痕迹，让人模模糊糊地感觉他还在那里，简直仿佛就要彻底遗忘了他的存在。
在场的各大高手修为造诣早已立足于天地巅峰，动辄间就能搬山移海，挥挥袖整个亿万里地界都要抖上三抖。
可就是这样，任谁也看不穿青君到底如何做到这般地步。
“气息消散，归还天地，动静之间，浑然一体，超然独立。青君这般高深莫测的修为！”
一老者言语间缓缓熄灭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但只最后一瞥间，不经意流露出一星半点的神光好似就能破妄虚实，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但远不止如此。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具现，但是更令人震撼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时光仿佛被青君轻轻那么一抖动就脱离了下来，那随意的样子就好像是去除肩膀上的灰尘。
这份随意并非故意的漫不经心，而是事实如此。
青君轻轻一笑，顽皮地举起手掌，向着手心轻轻一吹，那灰蒙蒙的空间便随之破碎。
倘若说，在座的各位都有实力能够打破空间，甚至将它如同纸片般蹂躏在只掌之间。
但也绝对做不到如青君这般，一口气就可令虚空泯灭的程度。
彻底、轻松。
看似轻描淡写的简单一手，就已经彻底震慑到了所有人。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那份光亮似乎来自于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赵东来一言不发，只论力量，这便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层次，更何况那时光不沾身的一手好戏，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的痴，是武痴，而不是白痴。
这个痴在旁人看来也许有戏谑的成分，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确实名副其实的称呼罢了。
除了青君，身边这些人谁能与自己一较求道之心？
他们自然也被震慑，但是却远无法想象那时光不沾身的层次有多高，有多玄奥神妙。
在赵东来看来，这就是长生的雏形！
仙怎么可能只是区区力量层面的更强悍？
唯有万道不侵的超然独立，在此浊世中保持清净，才是他们真正强悍的地方。
其实赵东来并非没有更多的尝试。
大多数人在进入九重天巅峰之后就再也难进寸步，虽然他也遇到了这样的困境，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得方向。
但他坚持自己的追求，就是想要见一眼那虚无缥缈的仙境。
在尝试了很多方向之后，他决定另辟蹊径。
从仙境这个终点倒推，想象那个境界的风采。
仙，除了更强的力量，还有什么更特殊更超然的地方呢？
是了，万道不侵！
所以他决定不断洗炼自己，为了那离尘之躯，他不断向前，不断向前，洗炼一次两次，洗炼一万次十万次！
这是他决定的方向，是他终其一生的追求，哪怕再难他也决定坚持。
虽然在追求的路上，他也发现自己的方向太过偏执，但是能有所心系的，有所执着的，就已经足够勉慰他追求仙境而不得的那颗饱经风霜的心。
而如今，青君不止成仙了，更是不屑敝帚自珍，而坦荡向世人展现自己对于仙的理解！
哪怕他心中有所不解，“难道青君真的这么好心”？
最后，也在青君的气度和自己的狂热下化为转瞬即逝的水花，波澜不惊。
但其实事情不曾演绎到最后，一切也许并非如此简单呢？
“不止如此，刚刚我忍不住左顾右盼，向着四处观望了一下。这么一动实在要紧得很，当视线移开那片区域时，我的脑海里就险些忘记了这个人。若不是立马回头，看着青君刚刚消失的地方，才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否则仿佛就要彻底忘却青君了。”
众人闻言更是失色，原来自己隐隐约约的感觉是真的。
倘若说借助宝物也许还能做到隐藏踪迹一二，但能瞒过那双洞彻虚妄的眸子就已经很传奇了。至于能让自己这个层次的遗忘，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如此倒真有一二谪仙的风范，难道仙都是如此？
不可感知，不可记忆，飘渺于世间，超然于物外？
青君收手微微一笑，“仙境奥秘太多，哪怕我琢磨良久也只是初窥门径，如此手段倒是故弄玄虚了”。
可是并无他人附上三两言语，因为在场所有的人看着噙着笑意的青君，却怎么也无法用神识捕捉他的身形。
恍惚中，他的身形好像在不断远去，却又同时在不断变大，直到遮掩天地。
青君点了点头，从众人的表情中读到了些许迷离，轻咳一声拉回他们的思绪，继续道：
“修炼一道向来不是坦途，但任谁也想不到立足亿万万神州巅峰、看似风光绝代的我们却早已没了前路的方向，就说老夫年轻时也算惊才绝艳机遇不断，却没能想到也是卡在了这个巅峰之境一甲子，苦苦求不得光明。”
青君这番话真正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去，这实在是一道鲜血淋淋、平日里万万不可揭开的伤疤！
毕竟底层的亿万生灵怎能体会山巅的寒苦，又怎能体会这群视修道更甚生命的大修心中的茫然与绝望。
若你少年成名，一路高歌猛进，早早登上第九重天，享受世人的艳羡拥戴，自以为立足在了世界巅峰，再往上踮踮脚就能一窥长生的风采，就能成为那逍遥自在的仙。
但谁知这山上早已矗立着一位又一位自困于此的天之骄子，有些可能是前辈，有些可能是同时代的其他天才，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俱被囚禁于此，暗无天日。
哪怕知晓前路已断，也依然自信才华，自信无敌，自以为天资绝代，却不曾想在无尽的岁月中一次又一次尝试，一次又一次失败。
但能立足巅峰的人物有怎么会甘心失败，怎么会害怕失败？
可是这就是现实，你若未曾经历便不会懂得、便难以深查其中艰辛。
忆往昔，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尝试，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失败，是没有半分的希望。
是茫然，是迷失，是断桥，前路迷蒙不可望不可得，上下无边，你处在那样的一个境界，不得退不得进。
绝望，绝望，还是绝望！
绝望才是这第九重天的主调！
也许当你被境界逼疯了的时候，突然冲动想要跳下去做一回最壮烈的尝试，却猛地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甲子、数百年，你已经缺失了那份勇气与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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