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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樱一手端着红漆托盘，高髻细腰，宛若束素，一手推开城角楼虚掩的楼门，步伐轻盈地迈进漆黑的门槛。托盘上，安稳盛放着饮食，和一副筷箸。里面有光，角楼四周有窗，到处漏风。
那位抓了一天人，书写罪状听说滴米未沾的城门吏，坐在室内中间。身前有现成的黑案，上面摊着各种文牍书简，临时居住人在笔耕不缀。长案侧面，同样是一箩筐书简，却是借来的法令书籍。
曹霜看她进来，停止了埋首故纸堆，抬头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她有满腹疑问，却是先叹了口气。
“何苦来，给你送点吃的。还没写完么？”
夏侯樱算是对这个人无语了。
以前自己劝他，多往正确的道路走，做点好事，老是嘴上敷衍。这次下定决心做一件正事，就异常认真，好像第一次认识似的。
她没想到，这人能做出这么多事情。
就是，进步太激烈了。
以往混大侠圈子，现在披了层官家皮，真把以前那套带进来了？
“还没写完，这不是今天的罪状。”
曹霜给她使了个眼色，笑道：“这是一串人员名单，明天会悬挂在城头。上了这个名单的人，我会吩咐城门卒重点关照。”
似乎担心她一时没理解，解释道：“截止目前，被我送进县署大牢的人，不管有没有定罪，全部在这个名单上。每次他们出城，我们都会仔细的排查一番。”
夏侯樱小嘴停住，顿时哑口无言。
重点关照和仔细排查，她是懂的，不就是故意找茬，搜身么？
犹嫌此举不够立威，曹霜再次补充道：“还有，这份名单会定时更新。根据上榜人员数量，进行姓氏排行。比如随氏，目前是四个，上面会标注，随姓人员数量4，排第一！”
你这不是故意把人往死里得罪么。
县中豪强按实力排序，有个默认的排行，比如王氏居第一，雍氏排第三。你再搞个另类的排行榜？被城门吏送进大牢的家族成员数量排行榜？
幽幽的女声响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曹霜却是重新坐了下去。
“我那位新老师，交给我一道试题，可不是为了看看我惩治城内豪强和地痞的小把戏。他同样会根据我的作为，做出是否合格、良好、优秀等评价。”
他神情异常认真。
“你看我用的这些手段，全是普通官吏都能冠冕堂皇使用的，没有过于借助权势门路和阴谋诡计。我只是告诉他，这样做法的可行䗼：一名普通官吏，只凭自身，都能做到这一切，为民生做点事实。我所做的，不在于我做这事件本身，只是提供一个成功的范例。”
曹霜眼里多了些莫名神采。
“这世上，假如只有一个我，顶多像今天这样。被指责哗众取宠也好，刚正扬名也罢，目的都达到了。假如天下有无数个我这样的，为民生做实事，就不是空话了.......”
这就是他真正的用意吗？
以自身为榜样，证明完成一件艰难事情的可行䗼，号召更多人效仿。
“自己对他还是不够了解啊。”
夏侯樱眼角带上些许笑意，望了眼手中盛放食物的托盘，神情突然转变得十分认真。双手托起，恭恭敬敬的，举案齐眉。
她离开城门角楼时，隔着门缝，依旧能看到昏暗中，那道斜坐着执笔书写不停，神情极度专注的年轻人身影。脑中不由浮现一个，拔高了他形象的寓言词语——贤者。
在黑暗中孤独前行，在前方做榜样的人。
........
“哦，我那位学生，对那个小姑娘，果真说出这番话语？”
郡郊庭院内。
荀先生淡淡问道，眼里有几分惊艳。
“一个普通官吏都能做到这一切，换天下所有官吏都这样做，民生就不难。这就是他给我的试卷结果，和答案么？”
那道考验并没有标准对策，主要看这位弟子的心䗼和手段。没想这位弟子心气如此之高，堂而皇之的走正道。倒是给他这位老师，增加一份惊奇。
那位回禀两人谈话内容的蒙面高大随从，侍候在一旁。
荀先生点了那个怯生生男子的名。
“张仓，你主要学习秦晋法家，对此看法呢，换你该怎么做？”
叫张仓的男子，低头道：“按法家推崇的“法术势”，曹师弟独取一个法字，抛却了术和势。要是我，会三者并用。用术，蛊惑犯法的人冲击城门实行抓捕，用势，拉拢分化全县官员再动手。断不会像他这般堂皇酷烈，直接捆人送进大牢......”
他绞尽脑汁的，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说完。
在老师面前，还必须是切实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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