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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商会,发源于原魏国西河郡,天下三大商会之一。经营的商道多为水路,西起三秦,沿黄河而下,东至蓬莱。南临洞庭,横跨江湖,遍布天下二十九郡。它最让人诟病的地方,竟然仿照天下郡县划分,每郡必设置一分部,安置在等级规模不同的船只上,游曳在江河之上。
公然谮越却不被追究,被同行骂秦国佬和狗腿子就毫不稀奇了。
在原魏齐楚交界的四川郡,西河商会除了拥有一膄固定泊位的双层楼船,其余船队分散于郡下四十七县。郡分部便处于这首双层楼船之上。
楼船这几天从上面来了个新面孔,有传言是被排挤下来的。不然好好的繁华地方不呆,从曾经的一国之都临淄,跑来到这个穷乡僻壤受罪。而且这个新面孔不喜欢呆在楼船上,老是离群独自驾着小舟出去晃荡。
“这就是你的个人履历?”
带斗笠者站在小舟船头,手拿一卷竹简,边翻阅边赞叹。
“陆贰捌肆捌,哦,这个成员编号可真够靠后的。完成的任务数量达标,获得郡内评价为甲中。最后一件任务,虽然有点运气成分,不过商会向来只看结果。综合看起来,倒符合晋升条件。”
同样带着斗笠,曹霜面色恭谨至极,望着这位远道而来,却约在僻静河边会面的考察者。虽然商会考察成员,大多是走个形式,但他却丝毫不敢放松。不但因为对方是商会总部派出的使者,在那个传闻中,这位同样是商会另外一个郡内的大人物。
并且是一路降格的。
商会前上层人士中的一员。
来人似乎见过太多类似场景,理解的挥了挥手,继续和颜悦色的说道:“不用紧张。就说说你最后那件任务吧。这项任务商会原本只是挂着,没想到被人完成了。虽然任务报告上有写,但我还是有点好奇,想听你这位亲历者讲下。”
“和报告上说的一样。任务目标身边人员众多,本来很难有机会。但在船主的命令下,商会挑动其他势力起来闹事,我们趁机坐收渔利,成功击杀了任务目标......因为是我得到那家势力出手的准确时间,所以船主也将我列入完成任务的人员名单中。”
曹霜的回答完全照本宣科,挑不出一点异常。
斗笠使者感叹一声:“是啊,一件银级任务的完成,居然让楼船从上到下一堆人的年度评价,变成优等,倒真是鸡犬升天。任务报告上还说,这个势力和你联系的人已经死了?”
“是。”
曹霜眉头都不抬。
“那一切都是船主命令做的?”
斗笠使者继续问道,话里多了些微妙。
“船主,哦,现在是上任船主了。你知道的,昨日已经卸任。”
船主,楼船的主人,代指商会一郡的掌舵人。
“是。完成任务的当天夜里,郡内的各位执事都亲在现场,可以作证。”
曹霜语气如常,没有一丝波动。
这倒让斗笠使者回过头,看了曹霜一眼。
自己暗示这么明显,相信他不会听不出自己的潜台词。这个商会最低级别的普通成员,瞎猫捡到死老鼠,居然为了晋升,贪为己功不算,还将之贡献出来全楼船共享功劳。郡内从船主到执事,人人都替他说好话。
要不是商会总部另有隐秘情报渠道,知道郡分部在相关事件中全程看戏,还真会被这一船人合伙编造的详实任务完成报告,给当作事情真相,相信过去。
而眼前这个始作俑者,没有一点自觉。他是胆大妄为,又会装傻充楞。还是坚信所有人沆瀣一气串供串证,任务报告的证据无懈可击,不会被人发现......甚至猜到有暴露可能,却赌罪不责众,商会总部不敢揭开真相,将整个郡分部连根拔起!
斗笠使者也不为意。
能在西河商会中混到一定位置,不知遇到过多少聪明狡猾之辈。他慢慢收起这份人员档案,开口说道:“我这次从临淄过来,路过稷下学宫,问过这几年的考试入学名单。两年前正好有个退学的,还和你同名同姓。放着闻名天下的学宫不读,跑回老家读一个小小的学舍。年轻人,你能否告诉我,为了什么。”
“归家守灵。”
似乎对商会能查出自己以前的底细毫不意外,曹霜同样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那这位,稷下先生的得意弟子,学那无双无对的“白氏一剑”,最后却误入歧路的失意人,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会屈身加入一个商会。”
曹霜脸上第一次多了慎重神色。
稷下学宫分学术、谋略、兵法、剑术、纵横、音律等多门,不是对学宫极其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低级隐私事。
迟凝了下,他还是给出了诚实的理由。
“囊中羞涩。”
话出口,曹霜脸上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答案之出尘脱俗,或者说过于坦诚实在,让斗笠使者也停了一会,聊天似的随口问道:“你们稷下学宫出来的人,素来行事不拘一格。尤其你师承的这一系,精于观星识物术。最近不少人聚集在四川郡里,连学宫的剑子都出来一位。是与学宫传出的,那句彗星落处当有有宝物有关吗?”
曹霜摇了摇头:“我修的却是剑术,两年没去过稷下学宫了,先生。”
他已经猜测这位是否也是一位稷下先生,或者曾经是。何谓剑子,能冠以这个名称的,未来有可能成为剑术大家,或者说学宫的一脉传承者。都知道剑子的隐秘行踪,必然与学宫瓜葛甚深,知道自己那点蠢事再正常不过。
对那声先生的称呼不置可否,斗笠使者哑然道:“也是。可叹,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可叹这个人,有幸拜入那人门下,不学神秘的观星秘术,却跑去学剑,然后学剑还学歪了。一开始就不务正业,就注定后面会步入歧途,可惜。
说到这里,斗笠使者似乎失去聊天兴趣,找回原来的节奏。
“年轻人,锋芒太露不是好事。我不管你加入商会有什么企图,不要自作聪明,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手中的履历,再次确认上面的成员年龄,接下来用略带感叹的语声,揭开了整件事背后的最大真相。
“你也清楚,那个等级的任务奖励,不是自己能单独染指的。于是主动交出来,自己占小功劳,大功劳郡里占。由得那群蠢货主动去抢功劳,编好全部故事,做好整套伪证.....最终结果,就是商会郡里出面完成了这个任务。而自己有了功劳,撇干净了风险,不管是商会内部的风险,还是任务背后不可预知的风险......”
“可是,你骗不了我!”
斗笠使者颠了颠手中的履历竹简,似有几分不舍,突然一扬手,竹简直接抛去扁舟前的水中,坠入水面,沉了下去。
伴随着最后的通牒话语。
“你走吧。西河商会不需要聪明人,只要听话的就行!”
曹霜嘴角冷笑。
外人不知道,西河商会的创始人,曾有句名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虽然这位创始人结局悲催,可这句话还是保留了下来,至今还在商会贩卖和力推的某本违禁书籍中。商会内部也有“商会非一人所有”的说法。
听话,是指听你那个派系的话吧。
丢了履历就是被赶出商会,知道是对方不愿商会内部起波折,将合郡造假的事简单处理,一笔勾销。
曹霜也不客气,跳下舟来,直接将斗笠掼在地上,满不在乎的沿着河道走开。
此处只是一处小小的河道,杂草丛生,本来就没什么人经过。顿时四周安静了,就剩一条黑色的乌篷孤舟河边荡漾,几只白色的水鸟在水面翻飞捉鱼。
又过得三刻钟,河道又出现一条年轻身影,却是那道年轻的身影走而複回。
曹霜走到斗笠位置,拾了起来,生活拮据的他,似乎舍不得丢掉这一件斗笠财物,故而回头来拾取。抬头望去,小舟还在,船头的带斗笠人却不在。
迟凝间,船腹乌蓬内传来淡淡声音。
“年轻人,进来吧,我们再谈谈。”
曹霜一跃而上,在乌蓬内,对面而坐。
对面的还是带着斗笠,话声中却带有一丝疑问:“你怎么知道,是三个时刻后过来,而不是三个时辰后过来。傍晚过来,不是更不会有人看见。”
对去而複归的事竟一句不提,似乎两人心知肚明。
“不敢劳烦先生久等。”曹霜恭谨道。
“现在已经没有闲杂人等了,那件任务到底是什么情况?”
曹霜“哦”了一声,似乎有些迷糊。
“先生不是已看过报告吗。”
斗笠使者呵呵一声,也不计较,重新拿出两份竹简,一左一右放在舟中矮桌上。
竹简都用布套包扎,像极了商会发布的任务竹简,唯一区别是系布套的绳子颜色。西河商会的任务基本遵照四个级,金银铜竹,对应黄白赤黑四种颜色。而这绳套却不全是对应的颜色,而是一紫一黑。
似乎为了解释,斗笠使者用种极具压迫力的口吻缓缓道:“这里面同样是两件任务,你可以选择其一,完成后可以重新加入商会。内容有难有易,容易的说不定出去转一圈就能找到线索。当然,你也可以把它视作一场考验。不同的任务,不同的任务结果,代表着我对你的态度,和后续安排。”
曹霜望着桌上的两种颜色绳套竹简出神,思索着各自代表什么意思。
他不信这位使者那么好心肠,会拿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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