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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殷天见公婆*小晗开着车慢慢向前滑行。
不远处, 一个卷发女人隐在门槛上歪斜着,正磕瓜子,穿着碎花的宝蓝色棉袄。她柳叶眉, 徐娘半老,眼睛一挑满是风情,她显然听见了他们和小孩的对话,“你找那畜生干嘛?”
滂沱大雨砰砰,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看见女人红艳艳的薄唇一张一阖。
她压了压胸膛,气沉丹田, 冲两人嚷,“你找那畜生干嘛!”
丽子听清了,将证件掏出来, “我们是淮阳分局的警察,想来了解点情况, 您认识夏谷吧?” “警察?警察是干吗的,”女人笑盈盈, “他们有的说警察抓坏蛋, 有的又说警察不管事,你们是他们说的哪种呀?”
“你认识夏谷。”小晗说得肯定。
他在驾驶座上微微弯下腰脊,透过丽子, 目光斩钉截铁地锁着她,
女人屋里生着火,啵啵响。
她站得位置很巧妙, 是热浪和寒气对冲的中间地带,这撩起了一种朦胧模糊,像是在水里游荡, 看着更美艳。
“他骑了老娘,白吃白喝,说跟着他能挣大钱,到头来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杂碎!他骗了老娘,你们管不管?”
“管!我们现在就去管,他在哪儿?”
女子吐出瓜子,咯咯笑,“他说老娘的皮肤是鹿皮,脚是鹿角,头发是鹿的犄角,鹿是森林里的精灵,一跳一蹦最好看,他说我比精灵都好看。不止是鹿呢,还说老娘是八爪鱼,说我的嘴巴和眼睛,眼睫毛,鼻子和手指都是吸盘,小吸盘,大吸盘,能把他的心肝脾肺都给吸出来,你们男人说话,是不是都这样?”
丽子鼓着嘴,被女人的最后一句话冒犯了,飞速瞄了眼小晗,“不是!”
女子自鸣得意,轻悠悠飞眼睨着丽子,“女人就得有吸盘,才能把你男人牢牢拴在身边。”
丽子意识到女人误会了,顶着个火红的脑袋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索䗼不言语。
女人不逗她了,声音突然冷冽,又百无聊赖地拢了拢卷发,“他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谁知道,一天过完又是一天,一天又一天,没完没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数日子干吗呀,熬着呗。”
“他在村里下葬了吗?”
“这里就是个棺材,棺材板一压,钉上子孙钉,谁都出不去,我以后也会烂在这,滋养这破地儿,真是无聊透了!”女人纤手一指,“看见那红瓦了吗,那里有个吴老一,他知道那狗杂碎在哪儿。”
小晗和丽子道谢,人也警惕起来,觉得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
慢吞吞开到了红瓦屋子,一个披蓑衣的老头提着一把亮堂堂的斧子,迈出了门。
“吴老一?”
老头听见了,抓着头顶几缕软塌塌的白毛,一翻斗笠,扣脑袋上,向他们走来。
“叫我?”
“有人说你知道夏谷的坟在哪儿?”
“知道,”老头说话慢,喉头卡着浓痰,“嗬嗬”响,“你们要去哇?我正好要去那劈扳子,做小床,你们要去哇?”
“去!”小晗和丽子把雨衣套上。
麻利地跟在老头身后。
老头穿着双麻绳扎的草鞋吗,没袜子,十个指甲黑黢黢烂兮兮。
一咧嘴,没了门牙,污浊得黄灿灿,他似是很喜欢丽子,那双耗子眼骨碌碌直往她胸|脯看。
“前面不好走,天要变了,你们走快些,这里……不好呐。”
泥道蜿蜿蜒蜒,肠子一般。
浓雾渐次吞蚀掉整个山峦。
扬头追逐着他们。
老头的蓑衣极大,他缩手把灯笼挪近身子。
橘色的布灯笼便成了幽暗小道中唯一的光源,远看像是团火苗在及人高的枯麦中蹦蹦跳跳。
老头僵直地倒腾着双腿,再一次放缓速度,慢悠悠停下来,回头看着小晗和丽子。
他颧骨突出,两腮凹陷,充满了忧愁,“前面不好走,天要变了,你们走快些,这里……不好呐。”
丽子的脸色“唰”得一沉,总觉得老头像是遗忘了之前说过这话。
听得心惊,她紧贴小晗。
小晗拽着她手,把她提溜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半边身子掩护着,压声问她,“还能坚持吗,要不你上来,我背你。”
“你背着我行动力会差,”评估事态是他们骨子里的本能,丽子执拗摇头,“到时候别把咱俩都搭进去了,我没事,我能坚持,你别小看我。”
话音刚落。
老头又转过身,脸盘低垂,眼球却用力向上|顶,阴瘆瘆盯着他俩,“前面不好走,天要变了,你们走快些,这里……不好呐。”
丽子瑟缩。
硬是拧着股劲儿强撑,“都走了这么久了,他在哪儿呢?您不会蒙我们吧。”
老头黑糊糊的手指翘着兰花指,“你没瞧见吗?”
他嘿嘿笑起来,“你踩着他呢。”
丽子和小晗同时一怔!
猝然低头!
果不其然,脚下是个低矮的烂坟包。
“他死得惨啊,你还要这样踩他。”老头曲着身子,瑟瑟地咧嘴笑。
丽子连忙后退,脸都绿了,小晗搂住她,静静看着老头,“怎么个惨法?”
“烂喽,全身都烂喽,成了个饼子,臭得屋里住不得呦。”
“他怎么死的,您知道吗?”
老头蹲地上,拿枝头抠着泥堆。
拔出一条肥腻腻的蚯蚓,“烂喽,全身都烂喽,成了个饼子,臭得屋里住不得呦。”
“吴老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一个灰袍的僧侣打着伞匆匆而来,“对不起,吓着你们了。吴老一!你弟弟要换药,还不快回去!”
老头磨磨叽叽,他有脾气,却也畏惧僧侣。
低声咒骂着,啐了口痰,渐渐隐于浓雾后。
“他年纪大了,弟弟去世后情绪就不太稳定,”僧侣微胖,说话底气十足,弥勒佛一般笑脸迎人,“你们怎么过来的,要查什么?说不定我能帮忙,这村子移过来之前我就在这,我是永平寺的驻庙和尚,在这村里有一间房,方便平时的采办。”
“我们是淮江市西城分局的刑警,向您打听一个人,夏谷。春夏秋冬的夏,谷子的谷。”
“他呀,我知道。”
丽子的心终于安落下来,她先前面对着老头,压根儿不敢俯身查探坟包,怕随时有突发情况。
现在好了,小晗问话时,她便研究起来坟包。
木牌已腐朽,只露半截,瞧不清字迹,乌蒙蒙一片,只有几条笔画还存留着,歪歪扭扭。
木缝裂痕大,茬子翻飞,被随意地插拢在烂泥中,若不刻意去观察,很容易忽略。
“他哪一年走的?”
“不是2013,就是2012。”僧侣撅着腚,拿手机电筒照着,看木板上的黑字,年份的地方早已磨损,一无所获。
“麻烦您说说他情况。”
“他这人好酒,年轻的时候就喝,听说上班醉醺醺的出了两次事故,脚也是在那个时候瘸的,入的这个村,没结婚没孩子,有一个相好的关系不错,每天没事干就靠那相好养着他,天天喝大酒。”
“事故?”小晗警觉,“什么事故?”。
“我也是道听途说,小村子,所有的话都来回说,听得耳朵生茧。老人们说他没长|䗼,对工作没热情,干个没几天就跑,瓷砖厂干过,商场干过,还干过厨子。”
丽子皱眉,“他那个时候就喝酒吗?每天醉醺醺?”
“以前不知道,入了村我才跟他打过交道,每次见面,醉得眼睛都眯缝,从来没正眼瞧过我。”
“然后呢,出了什么事?”
“那年刚入秋,他一个人在家。”
“相好不在吗?”
“母亲生病,回去陪|床了。估计是没人管他了,喝狠了,把自己喝死了,就在那女的屋里头。他平时不出门,见不到也正常,没人当回事,是隔壁闻到味了才来敲门,一看,死了好几天了,满屋子都是死耗子的味道,把人抬后山,又碰到山体滑坡,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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