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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里的烛火灭了，天光驱不散夜幕，内院黑漆漆一片。江江提着一盏灯站在院门口，垫着脚尖屡次朝远方张望，那张白净的小脸上，隐隐带着焦急之色。
她的小弟又晚归了，眼瞅着丑时将过，可宋瑜仍然没有回来，虽然心里清楚，凭着宋瑜如今的身份地位自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还是忍不住的为他牵肠挂肚。
风卷着落花吹散白雾，灯盏照不亮的尽头，有脚步声忽而响起，江江一喜，提着裙裾往前跑出一段距离，直到宋瑜略显疲惫的身影映在光亮所及处，她一颗提着的心方才倏忽落地。
推开院门一抬眼瞧见灯盏后的人，宋瑜怔了怔，尔后笑着乖乖巧巧的唤了声，“长姐。”
江江提高手里的灯笼，就着那一点火光望向几步之外的少年人，脆生生的问，“忙到这会子，一定饿了罢，我在炉上温了粥，可要喝一碗？”
要，自是要喝的。
宋瑜屏退侍者，跟在江江身后进屋，此刻他顺从的模样同前一刻捏着宋旌文下颌向后猛推的他判若两人。
长姐温在炉上的是百合杏仁粥，月牙盘里还搁着几块他最喜欢的莲蓉酥，软软糯糯的热粥在舌尖化开，糕点似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宋瑜突然觉出一股安定的力量，大理寺刑狱里翻涌起的不宁，仿佛都被抚慰。
“小鱼，”江江将月牙盘往宋瑜跟前推了推，“怎么这么晚才回？”
宋瑜喝了一大口粥，又捻起一块莲蓉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近来朝中事多，陛下分身乏术，我跟着帮衬一些，故而回晚了。”
“这样啊。”江江低声应话的同时，渐渐垂下了脑袋。
那个人的身子总不大好，案牍劳形日理万机，也不知撑不撑得住。
“长姐，”宋瑜将口中食物囫囵咽下，隔着桌案握住江江的手，弯起眉眼温柔叮嘱，“往后不必刻意等着我，朝里朝外琐事繁杂，我不定都能归来，出门在外我身旁时常有人，很是安全，这将军府也有陛下拨来的高手看顾，长姐若是困了，只管安安心心的去睡……”
“小鱼。”江江豁然抬头，哑着嗓子打断对方的话。
宋瑜看着长姐刹那转红的双眼，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起身走到江江跟前，蹲在她脚边耐着䗼儿柔声细语的问长姐怎么了。
江江吸了吸鼻子，约莫是怕给小弟添麻烦，她思踌了好一会子，才艰难开口，“我杀了太后，得罪了阿宁，犯下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我知道如今不止大理寺和长公主府的人在追捕我，就连河西洮氏的势力也在暗中搜寻我的下落，可是小鱼……”
握紧宋瑜搭在自个儿膝上的手，江江咬着牙无比坚定的道，“就算现下如此艰难，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甫一听到此话，宋瑜有些错愕，但惊讶也只是一瞬，一瞬之后，他立马明白了个种缘由。
是为了东缉事厂的欢喜大人吧？
被将军府庇护，就等同于在受槿妃的恩，而她不愿再受她的恩。
有时候，宋瑜也会在心里偷偷的问，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同毫无任何血脉牵连的欢喜在长姐心里，究竟哪一个要更重要些，但更多时候，他都能清醒的确定，自己是没有资格与欢喜相提并论的。
虽在血缘上占了那么点儿上风，但绥宁二年才见面的他们相遇的实在太晚，这份姐弟情谊满打满算也不过才数年光景，可欢喜就不一样了。
欢喜同长姐识于微时，他们在惯会捧高踩低的宫阙里相濡以沫过，也曾在同一个泥潭里爬起携手共进，少时最能敞开心扉的年纪，陪在长姐身边的人是今上，是欢喜，却从来都不是他。
迟迟没得到回複，江江以为宋瑜不应，面上渐有失落之色显现，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压着声儿怯怯的问，“是不是很为难？太为难的话……”
“好！”宋瑜徒然出声，声音响亮清脆。
“你……同意了？”江江喜出望外，眼底倾颓一扫而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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