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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欢喜都在不停的回忆,那晚将军府殿心夫人房外,阿姐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原本,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的,毕竟有些东西要断,就该断的干干净净,拖泥带水从来就不是他的风格,可……
不知道为什么,狗皇帝耷着眼皮面无表情的问他倘或李少璟救不回杜婉妗他会不会后悔一辈子的时候,他倏忽之间慌了神。
冷静下来想一想,那可是李少璟,跟阎王爷抢命鲜少输过的李少璟,怎么可能救不回殿心夫人。
自以为心硬成铁,却终究还是一腔烂泥。
欢喜低下头,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指根上的红玉扳指,曾经,他用这只扳指换来一个家,一个只有他和阿姐两个人的家。
但现在,他却连见阿姐一面都不敢。
从前的少将军周殿心是怎样一个震古烁今举世无双的玉面儿郎,而他呢,他不过就是个为了一己私欲竟连阿姐都敢骗的下贱阉人。
慈宁宫后,殿心夫人房外的那个雨夜之前,欢喜再也没见过江江,他不是不知道她被囚禁于大理寺,也不是不知道她被狗皇帝劫出藏在了将军府,他只是……
没脸,不敢。
大娘的死,虽是太后一手所为,可他后来撒下的谎言同帮凶又有什么分别?
转动红玉扳指的手停了停,短暂的愣神后,欢喜回身抄起桌案上的砚台,朝指根狠狠砸去。
朱红色的扳指应声碎裂,玉碴子扎进骨肉,冷眼瞧着血珠子从手指根处渗出,欢喜红着一双眼悲哀的想,他与阿姐这辈子,终是再也没可能了。
江江又做噩梦了,这一次,梦见的不是宋芊芊,而是欢喜。
梦里,欢喜陷在一片血泊里,血泊之下似有无数双手抓着他的脚腕往下拽,眼看着欢喜大半个身子都要没入其中,江江忙伸出手去拉,可欢喜却没有握住她的掌心,而是将手背在身后,任由自个儿往深处坠去。
江江急的大声嚎啕,她一边哭一边喊欢喜的名字。
但欢喜只是仰起头来,于血泊之中望着她说:“阿姐,我去地底下找大娘赔罪了。”
不要,不要。
江江拼了命的想要制止,可那人却像是铁了心要赴死一样,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也始终不肯挣扎一下。
血水掩住欢喜头顶的那一刻,江江猛然惊醒。
紧攥着身下的褥子平躺在榻上,瞪大眼睛惊恐地瞪着横悬于床梁之上的云纹锦帐,好半天,江江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那种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不断下陷的恐慌感,那种……
那种不要这条命也想要留住欢喜的急迫和拼命也留不住欢喜的绝望,即便已经从梦魇里跳脱了出来,却还是清晰的像仍被梦魇住。
江江躺在床上,睁着眼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头顶上方,直到眼泪浸透耳后碎发,打湿枕席,她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思绪虽渐渐清明,可哭腔并不好收,撑着榻面坐起来的时候,江江喉间的哽咽之音依旧没消。
她用掌心抹了抹流进脖颈里的泪珠,掀开被子想下床洗把脸,双脚还没穿进鞋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江江被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想要喊人,声音还没发出来,嘴巴已经被冲过来的女人紧紧捂住了。
与此同时,女人抬头,将脸自乱糟糟的头发后露出来,眸子里映入那张熟悉的面容,江江悬在嗓子眼里的喊声一点一点消弭。
“小……小儿媳……”女人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别出声,他们……他们谁都不知道我来这……这儿了。”
认出来人是疯了的殿心夫人,江江心里的害怕散了一大半,她忙点点头,同时用眼神示意对方放开自己。
杜婉妗理解不了江江的暗示,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像是灵光乍现般骤然松手。
自杜婉妗掌心解脱出来,江江扶着床框大口大口的换着气,平複呼吸的过程中,她瞟向房门,暗暗在心里想着,赶明儿一定让双溪寻把铜锁来,将房门从里头上钥。
她这种胆小如鼠的姑娘,经不起夫人几番吓。
“儿……小儿媳,”杜婉妗凑近,就着微弱的夜光仔仔细细打量那个扶着床框的人,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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