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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五夜，在阿宁没来大理寺狱中的这四天五夜里，江江不曾合过眼。这短短一面和胸口被匕首刺出的伤口，教她被愧疚折磨的精疲力尽的身体终于松缓了下来，心里紧绷着的弦懈弛，困意也紧跟着席卷而来。
江江小憩后醒转，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牢房里的木质栏杆，而是周霁月那张清隽雅致的脸。
瘦削的少年靠墙坐在地上，以腿为枕，只为教她睡的更加舒服些。
她胸口的伤已被包扎好，就连身上被殷红色液体浸湿了好大一片的衣裳，也已经换了下来。
“你来了，”江江伸出手，用食指关节轻轻扣了扣少年紧蹙的眉心，“小孩子可不兴这样苦大仇深。”
瞧见她醒了，周霁月立时舒眉展颜，正待要开口时，意识到自个儿过于激动了些，便将情绪收了收，克制的道，“姑娘睡着的时候，少璟来过了，虽流了许多血，但幸而那柄匕首尖端刺进去的浅，若再深入半寸，怕就要伤及心脏了。”
听到这里，江江的鼻尖忍不住酸了酸，阿宁恨她如斯，却还是强撑起理智控制着手上的分寸。
她杀了她的阿娘，可她的潜意识还在护着她。
话及此处，周霁月顿了顿，複补充道，“姑娘身上的衣服，是月请同在狱中的宋家小姐宋姒来换的。”
“宋家小姐宋姒，”江江勾起唇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故作微嗔的纠正，“这个名儿你可不能叫，没得教人说咱们家的哥儿不知礼数，小月，你要叫她……姐姐。”
姐姐这一称呼响起的刹那，如同烟花在耳边炸裂。
小月，小鱼。
也就是在此刻，周霁月突然惊奇的发现，江江自亲昵唤他起，口中称呼的就从来不是前面两个字，而是……
后者。
无论是刚刚，还是她邀他吃饭的前不久，她叫他时喊的都是小鱼，只是名字从齿缝脱出的时候，刻意含糊了一下，以至于听起来，鱼同月并无太大分别。
短暂的震惊过后，呈现在少年脸上的是果当如此的幡然，他敛去做周霁月时特特儿营造出来的距离感，换上属于小鱼的温顺乖巧。
“双溪带着祖母为长姐备下的嫁妆找到我时，其实我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想，不出所料，长姐当真知道了，”少年轻轻嗟叹一声，糯糯的问，“长姐，是少璟的易容术不够精湛，在我脸上留下了破绽，还是我关心则乱，露了马脚？”
欢喜喊江江阿姐，而小鱼称她长姐，就像现在这样，短短一番话里，唤了一声又一声。
原以为这辈子除了死亡再不能相逢的人，更改了模样重新出现在眼前，用最熟悉的语气如从前般称呼她，江江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掉出眼角。
她用指腹抹过泪珠，尔后望着等待答案的少年摇了摇头，“李少璟的易容术很好，瞧不出半点破绽，我人迟钝，即便觉察出周霁月的关怀过于殷切，却也没往小鱼身上联想，直到，春日宴那晚我同陛下赌气，夜里没回宫，留宿在你借住给春朝的院子里，瞧见……”
长姐没将话说完，但宋瑜已经全都明白了。
出宫回到丞相府，故意引诱母亲的痴儿宋池与自己争执借假死脱身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要带走长姐送的那根赤红色的九节鞭。
交由春朝暂住的宅院是他入将军府后悄么声置办的，一开始，仅想用来存放重要的东西，就比如那根江江送的红鞭。
本想着只要藏的隐秘一些，就算长姐常去那所宅院也不会被发现，可到底还是他自负了。
“小鱼，”枕着少年双腿的江江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去摸那张同记忆深处全无一丝相像之处的脸，心疼的问，“易容改面，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一定糟了不少的罪吧？”
其实，脸上所遭的罪尚且还可以忍受，真正折磨人的是宋瑜的那双腿，为了同年长数岁的周霁月缩小差别，他用最最极端的方法拔高了身量。
双腿嵌入的铁棍，教他时时刻刻都在感知着痛苦的滋味，抹去自己顶替旁人，他学的最好的便是如何隐忍克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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