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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抱着女孩,进屋将怀中熟睡的人儿安置在了床榻上。待他拉上床幔,凌厉的目光侧去身后,此刻涟珠院的侍女已慌忙跟上来,纷纷跪去了榻边……男人的面中徜徉起了肃然凝重的威仪之色……
那双凤目幽幽地打量着眼前的每一个人,目光所及处,侍女皆不知所措,忐忑难安了起来。
“方才你们说…”
“安置侧妃就寝后…”
“就…什么都不知了?”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笼罩在侍女们惶恐的面色上,她们面面相觑,又纷纷低下了头…
见青青与绣莹不敢说话,此刻那女孩的贴身侍女轻缓了口气,惴惴不安地鼓起了勇气…
“王…”
“王爷,正如奴婢方才所言,奴婢们…”
“侍奉娘娘入睡时,娘娘说不需要有人在外面伺候,便打发大家回屋就寝了……”
“奴婢虽觉不妥,但也不好强留引娘娘不悦…”
…
“娘娘夜里为何会起身…”
“去了哪里,又见了何人,奴婢们…”
“是真的不知…”
她竭力按耐着满心担忧,镇定神色道。
“王爷,蛮姐姐是娘娘府里带来的人,她所说的…定无虚言。”
青青在一旁急忙附和道。
“且奴婢听蛮姐姐说过…”
“娘娘数年前曾经患迷症,请过大夫诊治。”
“今夜…会不会…”
小侍女欲言又止,却更加忧心地猜测了起来。
只是元俨默默听着侍女们如出一辙的辩驳和猜测,面中倒并无一丝认同的神色。那日漓画小产之日自己所见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心中恍似有了眉目……
男人回过了头,若有所思地看去了榻上人…
“也罢。”
那目光在女孩的睡颜上凝聚了片刻,又轻转了回来……
他垂眸叹了一口气,从榻上站起了身。
“今天开始…”
“你们彻夜守着侧妃。”
…
“没有本王许可…”
“不可让她踏出院外半步。”
说罢他侧去一丝无奈的厉色,拂了拂衣袖,似不想再深究下去,一身落寂地向门外走了出去……
看去那背影与匆匆跟上的下人们渐渐远去,此刻跪屋内的侍女们方松懈了紧直的身子,深深地松了口气……
…
“王爷?”
守在院外的侍女见男人出来,立即跟上了他的脚步。
“王爷……您…”
“您彻夜赶回府上,还未更衣,便匆匆来看娘娘…”
“但娘娘却不知所踪,还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
“您…对娘娘一向甚是宽容,但这次…”
“实在是…”
…
“方才,连元燕殿元荣殿的下人们都将这事…当笑话看了去…”
侍女愤愤不平的话语让男人停下了脚步。他侧目笑看去身边的女人,微眯的眼眸里透出了深邃的光。
“既然如此…”
“今夜你留下。”
他唐突的话让女人写上了一脸不解。
“王爷,奴婢…奴婢的意思是…”
她此刻方察觉自己说的话,这男人似乎一句也未听进去。
“待侧妃醒了…”
“回来告诉本王。”
他的嗤笑中透过了丝丝烦躁。
“但是今夜您……”
她在意这守夜的辛苦,亦不能理解这男人心中的苦楚。
“行了。”
还未等她话尽,男人却打断了她的分辨。
在这侍女圆润明眸中,那爱慕多年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疾步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在自己恍然出神的片刻里,已抄着手踱步去了院外的夜幕中…
…
月下寂静的若竹院内,明舟收拾着桌上的残局。又不解地看去了一边独酌的女人。
“娘娘,您…”
“您昨日收到了长公子的书信,早已知道了王爷今夜会提早回来。”
“为何…”
侍女的疑问让那笑眸倚望去了雾霭中的圆月。女人喝着杯中酒,似是有了一丝解脱。
“这人生的尽头,有这数月的快乐。”
“足矣……”
那眼眸中泛着隐隐湿润。
“她有她该回去的地方。”
“而我,也有我的归处……”
“况且…”
“听闻她与惠国公主感情深厚,我与子沛的事情,若是被她察觉……”
“岂不是…”
她嘲讽含笑着饮尽杯中酒,看去侍女的脸庞上,泪水却无可自控地滑落了下来……
…
男人回府的消息传到了雍华殿中,墨兰匆匆放下铜盆,将面巾挂去一边的架上,又走去了床榻边……
她一边替榻上的女人按压着膀臂,一边不解道:
“娘娘,王爷今夜回府了……”
女人闭眼享受着这伶俐小侍女的侍奉,一边不禁含笑了起来。
“长姐一向费尽心思向我们府里示好,这次…他…”
“可有把带人带回来?”
“带回来了,娘娘。”
“噢?”
女人睁开了双眼,明媚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意外。
“奴婢听楚云姑娘说,这姑娘原是清倌女子,不过容貌…”
“怎样?”
“有几分像侧妃娘娘。”
“有这回事…?”
一瞬间这女人仿佛陷入了凝思中…
“而且楚云说,这姑娘是坐王爷的马车回来的。”
“当真?”
听着这话,女人不仅没有在意,反扬上了一脸笑意。
“您…真的要将她安置在暖音阁吗?”
小侍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安地试探了起来。
“王爷无暇过问,我亦无妨留着她…”
“清倌之女虽身份卑贱,但…卑贱也有卑贱的好处……”
见墨兰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她又释然而笑。
“我留着她…还有些用处。”
“这王府里…可没有比暖音阁更适合她的地方了。”
那笑容透出了丝丝意味深长…
“但是宛乐师他…”
“我…”
墨兰甚是难耐心中的不安。
“怎么了?”
蓉烟一向疼爱身边这活泼开朗的女孩,此刻那慈祥和蔼的目光看着她,已猜出了她的小心思。
“你可是担心那阁中进来的舞伎个个貌美如花,那宛徽玉会置你于不顾?”
“我…”
见王妃早已看穿了自己的私心,墨兰瞬间羞红了脸。
“墨兰…墨兰只想侍奉在娘娘身边。”
她竭力辩驳道。
蓉烟含笑,又温和了神色。
“你这小丫头,就别拿我当幌子了。”
她欲言又止道。
“我知道…你对那小子有意。”
她温柔地扬了扬嘴角。
“你是我身边的人,你的婚事…我自会有考量…
“只是…”
想起了那朝中的是是非非,她又徜出了一丝叹息。
“现在还未是时候。”
隐忍的目光交织着无奈的话语,让小侍女心中的希望又落了空。
“他倒是个颇有才华之人…”
“我原曾说服他去宫中…”
“只不过…最近他又改了主意。”
“他说…”
“皇后娘娘对他虽有几分欣赏,但毕竟他出自王府…”
“况且以色侍人,怎得长久…”
女人无奈含笑,而一旁的墨兰亦打破了一脸凝重,转而掩口笑了出来。
“这小子,虽玩世不恭…我瞧他倒也有几分骨气。”
“他说想凭本事得到皇上认可,坐上那大司乐之职。”
“于是,我想也罢…”
“让他暂且留在府里…”
“倘若有一日,他真能以一己之力入宫,加官进封,我便替你做个主,将你许给他。”
女人为了自己的重重顾虑与不舍,让女孩垂下了眼眸,滚烫的眼框中亦噙满了动容。
“墨兰…虽然照顾娘娘时间不长,外人兴许觉得您严苛明厉,但是在墨兰的心里,您其实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她含泪整理衣裙,起身去女人的身前,俯身跪下,接而向这侍奉了多年的女人恭敬一礼…
女人疼惜的微笑洋溢在侍女暖意融融又泛着些许羞涩的瞳眸中,孤寂的屋子里,这难得的美好时光渐渐模糊去了斑驳残蜡的烛火里……
…
孤零圆月装饰着窗框……那与她成婚之日打开房门痛彻心扉的一幕,那日殿中她不自辩的沉默垂眸,帧帧倾涌而入了此刻向明月凝神的男人的脑海中……
月光洒满了他一身霜白之色,窗外的古琴声阵阵悠扬缭绕进了屋中…
男人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收起了手中的书本……
……
翌日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头疏漏进了涟珠院的院中,住在侧屋的侍女与往日一般,趁着花香鸟鸣的清晨时光,在绣莹的搀扶下在院中散起了步。她环视着今日院中的情景,又想起了昨日夜中隐约听见的声响,此刻走到若颜的房门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白姐姐,您这身子还未好全。”
“还是少走动为好。”
绣莹隐隐不安地劝解道,心中却甚是害怕这大侍女的责怪。
“你们今天是怎么了?”
漓画含笑不解道。
“怎么见了我,都这么神色凝重,又吞吞吐吐的?”
见绣莹踌躇不语,她又放开了脚步。
“我去瞧瞧娘娘。”
笑罢这女人便要向正屋中走去。绣莹焦急了神色,一手拉住了漓画的衣袖。
“昨夜…”
她神色凝重,终是无奈地开了口。
“昨夜…”
“昨夜王爷突然提前回来了……”
绣莹的话让这大侍女眼中微有诧异。
“只是,只是…娘娘不在房中,更是不知所踪。”
“王爷震怒,更令三殿的下人去找娘娘,除了未惊动王妃娘娘那边,可是将王府各处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依旧不见娘娘的身影……”
…
“后来到了下半夜,娘娘倒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只是,只是…娘娘不知为何,喝得酩酊大醉,到了院里便不省人事了。”
“见娘娘平安无事,王爷虽收了几分怒气。但还是令我们日夜看着娘娘,禁了娘娘的足…”
“此刻娘娘不知醒未醒,若是醒了,我们…我们,该如何与娘娘问起这件事…”
昨夜这蹊跷的事情让漓画一脸诧异地愣在了原地,半晌这醒过神来的女人正欲去若颜的房中向女孩问个究竟,抬起的目光却看见了正房门前,此刻有一侍女正徘徊在侧,侍女耸拉着脸,更是一脸怨气。
“鸿音?”
她心中虽忧心女孩之事,但眼前人的出现却打乱了她的思绪。
“你怎么在这里?”
漓画走上了前,甚是不解道。鸿音看见了这好姐妹的身影,满脸的怨恼又掺进了几分愧疚的惶恐。她慌乱着目光,匆匆走下了台阶。
“鸿音!”
她不知如何面对,亦欲逃离这好友的身边。她与她擦肩而过,却又被那气势威严的大侍女叫住了去路。
“鸿音…”
见她眼中似有委屈,漓画转过头,语气无奈柔软了许多。
“我有话…”
“想与你说。”
她语调平静,却透着满心担忧。鸿音心中踌躇,听着这好友之言,眼中亦有不忍。
…
待这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院中的侧屋,漓画转身便将门栓轻轻地带上了。鸿音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人,心中却十分不解。
“事到如今…你可是心中怪我?”
她开门见山地向她质问了起来。
只是漓画走到了自己身边,更是牵起了自己的双手。
“好妹妹。”
“在这王府之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也没有人会比我更在意你的安危。”
她将她安抚坐于桌边,此刻那好友的目光认真而凝重,压在这一身骄傲的女人眼中似有无法喘息。
“内侍这件事…兴许…”
“兴许是姐姐你想多了。”
她掩饰着内心,神色慌张地替自己辩解了起来。
“其实我与王爷…”
“不是你们想的那般关系…”
想起了那男人对自己的淡漠,她心中难免又充斥上了失落。
鸿音的坦诚,倒正中了漓画不安的猜测。她对这女人争抢好强的脾䗼甚是了解。她做了什么,他如何回应,她与他的关系变成了怎样,事到如今已能猜到一二。
“鸿音…”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包容的目光更是疼惜万分。
“其实王爷临行前,已托付我教授娘娘府中事务…”
“他若有让你长久做内侍的打算,必不会如此嘱咐于我。”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女人的谨慎听在这侍女的耳中,却被那好强的自尊抵在了心外。
“这种事…”
“做一天便是一天。我若做得妥帖,他继续给我打理也未尝不可能。”
“姐姐,鸿音做事向来不惧畏难,更没有还未开始就放弃的道理。”
她的不屈不饶让苦口劝说的漓画一时间无可奈何了起来。
“好妹妹,我问你…”
那握着手的手更紧了些许。鸿音明亮的眼眸看着这清秀的女人,透出了倔强的不忍。
“你可曾…”
“与王爷说过些什么?”
侍女敏锐的眼中透过了丝丝猜疑。
只见那女人坚定地摇了摇头,却浅浅地咬了咬嘴唇。
“没,没有…”
她坚称着这谎言,不忍与那洞察人心的眼眸所相对,又将目光轻垂了下来。
“鸿音…”
见女人似有苦衷,漓画心生不忍,只是柔软了态度,又握上了鸿音此刻攥紧了膝上衣衫的手。
“好妹妹,听姐姐一句劝…”
“我虽不知道你与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
“他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亲权重。”
“势必事事从大局考量。”
微凝的眉头下一双明眸紧紧看着眼前人…
…
“当年宁侧妃…病逝于行宫之中。”
“这件事…”
“我一直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漓画翻出往事,又微叹了起来。
“府中无人敢提,而侧妃身边的下人亦被遣散……”
“而我曾从范大人与王爷交谈时无意中听见…”
“当年那些出府的下人里,后来病的病,伤的伤…”
“几乎无一人可保全自己…”
…
“那时我虽还未入王府,但是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是宁玄英的侍女…”
“只不过因为年幼,所以得以继续留在府中做事。”
“而这居所不是在别处,却是在元燕殿…”
“所以…”
“你可真不会觉得,你是谁,你每日在做些什么,你与旁人说些什么,那个人…”
“会不知道?”
好友深藏心底的一番坦白,让女人愕然失语,她虽有不解当年的那些事情,但却不敢相信那有贤王之名的男人会与这些事情产生关联。此刻心中对这番话的怀疑占据了上风,她不解地抬起了眼眸,更是怨恼地看向了漓画。
“所以,你与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眼中透着丝丝不屈。
“姐姐的意思…可是要让我放弃现在的一切?”
她不愿相信女人的顾忌,更是心有不甘。
…
“我…我可以向王爷言明,让你留在我这里。”
“我也会尽我的能力护你周全。”
漓画温柔了神色,对于鸿音的不信,她的说服已竭尽了全力。
“来你这里?”
鸿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也与你一起…”
“侍奉那小丫头?”
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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