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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云将细蝶与炮制后的济川城水道残图交回郡主府的第三日，郊外庄子上的眼线传来了消息。济川城的雪还没有要停的迹象，洋洋洒洒而下的飞雪，能将世间所有想隐匿的痕迹涂抹掉。
裴思云按照杨秀桐所嘱咐的，将装了细蝶茧蛹的竹筒，放到了温暖的熏笼上。
翌日，由郑伯出面，借着向府中各院送银碳的机会，用破茧而出的细蝶去试了一遭。
是夜，吾园书房内。
郑成和乔鹤渊各坐一端，桌子上摆着那一只空荡荡的竹筒。
“二公子，这蝶，是自己飞出来的。”
乔鹤渊面上有些按捺不住的激越，像是在同裴思云求证一般：“这样就证明他经手过那张图纸没错了吧！？”
裴思云点点头，道：“这蝶的茧蛹是我嫂嫂亲手培育出来的，郑管家也从未接触过我嫂嫂调制的那味香料，想来是没错的。”
乔鹤渊当即道：“快，去给连辰传消息，他那处怕是也要准备起来了！”
济川城的风雪又刮了两日，在冬月某天夜里戛然而止，次日连头上的灰云也收了手脚，放眼而去除了净白晴朗的天，还能望见被晨阳照耀流转着淡淡金色的昆勒山脉。
蛰伏了多日的人们开始出门活动，天才刚亮起来，四邻街巷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扫雪声。
郡主府里头也热闹了起来，各院的小厮丫鬟们穿的跟个胖枣儿似的，勤快些的拿着扫帚一刻不歇，懒怠些的起了兴致，拳头大的雪块团起来在主子看不见的地方你来我往撒起了欢。
即便是在乔鹤渊的吾园里，众人也忍不住顶着被乔二公子嫌弃的危险，团起蓬松冰凉的雪，偷偷摸摸玩上一会儿。
算算日子，年关已然不远了，裴思云在郡主府的当差的日子，数着指头过也没有几日了。
最近一直猫在府里等连辰的消息，裴思云不用跟着乔鹤渊出门，夏竹和冬梅一向粘她，这日一见雪停，就急不可耐地央着她一起去打雪仗。
打雪仗这种事情，是在济川城长大的孩子每年冬日必不可少的活动，人人都爱凑个热闹。
可裴思云打小在武馆长大，那群练武的师兄半大小子正是爱争强好胜的年纪，是把雪场当战场来玩的，每年打雪仗的时候能把毕生所学的战术和厮杀本领都用上，各个都能打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裴思云打小见惯了大场面的，面对夏竹和冬梅这种你丢一团我丢一个软绵绵的小打小闹，实在提不起兴趣。
两姐妹鬼鬼祟祟丢她一团尖叫着跑开，她就面无表情地从脚边捞起两捧雪，团得不能太大也不能太紧，扔出去的力道还得收着点，丢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弧线正中两姐妹后心，都能引得她们激动好一会儿。
裴思云百无聊赖“打”着着连脚都不用挪动的雪仗，有一搭没一搭走着神，忽的后脑勺处闪过一阵劲风，她下意识偏开脑袋，就看到一个“不同凡响”的雪球，嗖一声擦着她的耳边飞出去了，打在院墙上扎扎实实一块，就同长在了上面一样。
她一回头，就瞧见了乔鹤渊和连辰并排在不远处看着她。
连辰手里正掂着硕大一块雪球向她挑眉，乔鹤渊在边上抱着手，面上带着一贯的浅浅的不耐烦，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眉眼才会添上两分不自知的柔和。
冬梅和夏竹早在看见乔鹤渊的时候就吓得没了踪影，这会子偌大的院子便只有他们三人。
“来试试？”连辰冲她问道。
裴思云幼时的欢快记忆瞬时被勾起，她正准备弯下腰团他几个结结实实的大雪球与连辰一决高下呢，刚矮下的身子一把就被人捞着胳膊拽了起来。
“玩什么玩，这风寒一阵接着一阵就没消停过，这看大夫的银子你若是不心疼，从你酬劳里扣也不是不行。”
裴思云悻悻收回了手，掂量了一下，比起雪球还是银子更趁手一些。
“行了，进屋吧。”乔鹤渊转头冲着连辰，“你不是有正事要说么？”
连辰颇为不满地丢掉了手里的雪球，念了一句实在无趣，这才拍拍手跟了上去。
裴思云跟着进了会客的正厅，发觉今日的连辰似乎心情颇好，乔鹤渊方才那般语气作态，若是换了往常二人早你一言我一语地掐起来了，这会子他竟是毫不在意般，周身气度也是最近难得一见的松落。
裴思云没忍住问他：“师兄今日似乎很是心情不错？”
“你哪里见他心情愉悦了，还不是一张黑脸么？”乔鹤渊冷不丁地凑到她身旁，语气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连辰忽的冷下脸来，裴思云心道，眼下这才是黑脸不错了。
“乔二你什么意思！你要是同我这般每日在军营里头风吹日晒的，指不定谁黑呢！”
乔鹤渊撇撇嘴，不屑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少在这儿唬人。”
说着两人又要掐起来，裴思云乱中插了一句，问道：“师兄，可是放出去的细蝶有消息了？”
连辰回道：“那可不！师妹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说着他回头抓了一把椅子反过来坐下，激动道：“那日乔二告诉我乔柏川那处已经有动作了之后，我们便派人出去打探了，名录上那些人的居所我们都摸得差不多了，挨个进去放你这蛾子，已经确认了好几个紧要的眼线了！”
裴思云也有些欣慰，“原我还担心嫂嫂那香用处打了折扣呢，这毕竟这人与人之间相交相与的，难免会沾上一点气味，那细蝶也不知有没有那般好使。”
连辰道：“可好使了！我也没想到那蛾子竟有那般的本事，那日图纸炮制过后我不是也挨过么，回去我就找手底下的兵挨个握了一遍手，结果放出来的蛾子竟也只沾我一人！”
“那分司署里头的那位呢？”乔鹤渊在一旁问到。
连辰眼中的光亮一下就偃旗息鼓了，道：“这个嘛……昨日派人去了一次，那几位主事大人的屋子可关得紧，里头有他们自己的重兵把手，没进去成。”
乔鹤渊抱着手，眉尾一挑：“这就是你今日来的缘由？”
连辰一磕顿，道：“不找你还找谁，乔伯伯不就在分司署里头当差么，你又非要我瞒着他，也只有你才能去了！”
其实也不用乔鹤渊刻意要求，自打乔柏川的嫌疑敲定下来之后，连家两父子提及郡主府的种种，都默契地将乔尚章排除在了行动知悉的范围之外。
连见山也知道乔尚章不会与乌若勾结，可一来乔柏川是他亲生儿子没错，二来他本人又在分司署应卯，若是把他再牵连进来，怕是会多出许多平白无故不必要的风险来。
这去分司署的事情，也就只有交给乔鹤渊最合宜了。
他再怎么纨绔不经事，这个郡主府二公子的名头还是非常好使的，分司署里的大半官员看着他长大，他大摇大摆进去一趟，找乔尚章说个事情，再挨个屋子问候一圈，也不会引起什么警觉。
连辰一双眼灼灼盯着他，热切得让他实在无法拒绝。
“行了行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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