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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沉，穆赫宴会上觥筹交错的鼎沸人声，穿过寂寂无边的墨色，落到低地边缘的竹楼石室内，只剩下了浅薄不明的隐约动静。竹楼石室的二层里间内，忙完了厨灶上各类筹备事宜的女人们，早在宴会伊始，就如往常一般被赶了回来。
女人们在灶膛前挥汗如雨，可丰盛热闹的席面从来都不会属于她们。
按往常旧例，今夜她们会守着宴会筹备剩下的残羹冷炙草草果腹，一部分麻木不言紧闭双眼，等待着那群畜生酒足饭饱之后意料之中的召见，另一部分则筋疲力竭等待着明日一早需要她们收拾的杯盘狼藉。
可今夜是不同的。
石室里的女人们一扫往日的麻木疲态，些微紧张的面庞上，是难掩的隐隐期待。
白毓年纪小耳朵灵步子也轻，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溜出里间凭栏远望，而后又趁着楼下的守卫不注意，一溜烟猫腰进了屋内。
“怎么样怎么样，那边可有什么迹象没？”
“可都放倒了么？我听着那边都没动静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白毓摇摇头，穿过满目焦急的女人堆，来到了裴思云的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你说的那个哥哥，是不是快来了啊？”
夜间寒凉渐重，群山起伏间甚至生出了浅浅弥漫的暗雾，离乔鹤渊约定的时刻已越来越近，裴思云摸着怀中安放的那一沓信件，隐隐有些不安，可面上却还要扯出一个宽慰的笑。
“嗯。”她摸了摸白毓的发顶，道，“再等等吧，就快了。”
白毓没忍住还要开口问上几句，却忽的被白兰霜叫走了。
“小毓，再去看看你东西都收完没有。”
“哦，来了。”
白兰霜支开白毓，自顾自坐到了裴思云的身边。
“到底是我食言了，没能帮得上他的忙。”
今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穆赫宴会行进道此处，也没有差人来带她过去，所以她也未能如先前承诺那般，替裴思云在宴会上看顾乔鹤渊。
如今只有乔鹤渊一人在宴会上周旋，她们两眼一抹黑，能做的便只有等了。
裴思云摇摇头，道：“姐姐你不用去宴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她起身，望向门口的方向，“再等两刻钟，若是二公子还没有消息，咱们就动身吧。”
白兰霜点点头，传话给姐妹们，屋子里的女人纷纷动起身来，一遍又一遍检查着私藏的简陋工具。
厨灶上断茬的铁锅铲，河边尖利的碎石，野物锋利的腿骨，形制趁手的柴火棍，甚至还有研磨成细粉状的香辛调料，都被倾注了女人们满腔的孤勇，化作了今夜逃亡的筹码。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裴思云按捺着心中焦急，全神贯注留意着竹楼下的动静。
“小裴你听！”沉寂了许久的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轻呼，裴思云倏然抬头，却发现方才还有些雀跃的白兰霜在顷刻间就换了面色。
只见她急言一句乌若语，屋子里的女人们就迅速将手中的家伙藏了起来。
裴思云已然反应过来了，楼下来的人，并不是乔鹤渊。
沉重的脚步声在木制的旋梯上响起，裴思云听声辩位，识得来者有足足三五人。
紧闭的石室大门被一把推开，湿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将屋内的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白兰霜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冷眼看着被人簇拥着，散发着浓烈酒臭味的穆赫。
果然，该来的流程还是逃不过。
穆赫走了这么长的夜路，酒气被凉风一吹，醉意早已去了大半。
他上前来，粗糙的双手捏起白兰霜的下巴，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往下游走，摩挲着披肩下骨肉匀称的肩头，大掌一落，拽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一想到再过两个时辰，她便能永久地逃离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白兰霜积攒许久的怨气在这一刻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底气。
她一把甩开穆赫的手，面上再无从前惯有的娇柔媚态，取而代之的是嫌恶的冷眼。
她收了收自己的披肩，冷眼道：“月信在身，还请首领见谅。”
要说穆赫最不像畜生的一点，也就是在这一事上头了。换了往常白兰霜月信来潮的时候，穆赫不管过后如何变本加厉地折腾她，在这几日总归是像个人的。
可近日不知是酒兴作怪还是如何，穆赫一反常态，丝毫没有作罢的打算。
“老子我亲自来寻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么？！先陪我喝酒！侍候的事情再说！走！”
那几个还算清醒的手下听了穆赫指令，上来便擒了白兰霜要来硬的。
白兰霜挣脱不得，胳膊上都被捏出了触目惊心的红印，白毓看在眼里，恨得双眼通红，这些日子以来裴思云所教种种瞬间涌上心头，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仗着身量小重心低，一头撞翻了牵制白兰霜的其中一个手下，旋即挡在了她面前。
被顶翻在地的手下正要怒喝起身，穆赫眯了眯眼睛，伸手将他拦下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白毓一番，不怀好意地笑了：“姐妹情深是么，你既要替替你姐姐，我也不好不领情不是。”他对着美艳面庞上隐约透露出惊慌破绽的白兰霜，缓缓道，“你既不方便，我看你这妹妹也不小了，今夜就由她陪我，如何？”
“畜生……”白兰霜咬着牙，几乎快要把这两个字嚼碎在唇边。
裴思云已然握紧了身后的短棍，可是此时动手，动静必然会惊动楼下守卫，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数日以来的谋划必会全然泡汤。
白兰霜显然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只见她转过头，面上是凄美得近乎动人心魄的惨淡笑容。
她将挡在身前的白毓硬生生推走，用只有她们三人听得懂的汉话，轻轻问了一句：“我现在去，咱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么？”
裴思云紧咬着牙关，万分郑重道：“作数。”
“好。”
白兰霜得了裴思云的承诺，低头轻笑，素手晧腕挽动耳边碎发，再一抬头，又是裴思云初见她时，那样一副风姿绰约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人面。
“她还小，不是个会服侍人的，这酒还是我赔首领喝吧。”
白兰霜媚眼如丝，浓情潋滟的目光轻轻扫过白毓的脸，眼中是穆赫不曾察觉的不舍与牵挂。
“听话。”
她眼角含泪，毅然决然转过身，挽着穆赫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隐入了寒凉的夜色中。
白毓被裴思云死死挡在身后，直到竹楼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才爆发出了小兽般令人心碎的呜咽。
“师父，我求求你，把姐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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