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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行至正午，选了片缓坡修整，乔鹤渊下马车透气，抬眼远眺粗粝山石间蜿蜒的商道，问韩执光：“还有多久到平地啊，这一路上上下下，颠得小爷骨头都要散架了。”韩执光就着凉水狠狠塞进一口鹿肉，“我听向导说，过了前头有名的三山六拐，路就分岔了，往下就是平坡缓地，一处往乌若，一处往古兹。”
“那咱们先去哪儿？”
“先跟古兹的商行约的货，等到了我去交货你去查你的东西，逛个三两天的咱再往乌若走。”
商队在昆勒山北脉一路前行，沿路没了可供修整的客店，乔鹤渊和韩执光两个矜贵的公子哥，头两日还精神十足，睡过两天野地里的帐篷后，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整日蔫蔫地倦在马车里。倒是裴思云，头两日习惯下来后，见这几日行路顺利，脑子里那根弦总算松泛了点，偶尔也撇下乔鹤渊，同连辰一起，跟着商队骑骑马聊聊天，听了一箩筐北路上光怪陆离的稀奇故事，整日都是神采奕奕的。
商队行至三山六拐最后一道拐口，会通过两侧天堑交叠而留的一线天，裴思云听荷姐说过就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乔鹤渊也不束着她，听她一说便允了她下车骑马去看。
她骑了马往前去寻荷姐，还想听一听这一线天有没有什么新奇的故事，刚与荷姐碰上头，就听到前头向导惊呼了一声。
“注意主家！有劫道的！”
商队两侧的护卫迅速整动，将车马人货围了个严丝合缝，裴思云和荷姐骑着马，和守在一线天尽头的蒙面贼匪打了个照面。
荷姐弯刀一横，问裴思云：“怕不怕？要不怕就跟姐姐上去练练手！”
裴思云自小骨子里锻炼出来的那种血䗼，在这样对峙的紧要关头，有一些按捺不住的激越。
“有荷姐在，我不怕。”
“行，敢截咱们的道，咱们姐妹就来个痛打落水狗！”
蒙面的劫匪眉眼深邃，瞧着就不是中原人的长相，兴许是被荷姐的语气激怒了，叽里咕噜嚎了一句，两侧便有七八个蒙面人扑了上来！
一时间两方短兵相接，弯刀碰擦穿出刺耳的金属振鸣声，裴思云骑在马上，仰身一躲错开横挥而来的刀口，反手提刀过身，给那人的腹部拉开了一条口子。
嗯？方才是她眼花了么？
刚刚她刀口划过的那人腰带，怎么也有同那帕子相似的纹路？
场上一息愣神，就是对手的可乘之机，方才腰腹受敌的那个歹人，不顾伤口翻身一跃，借着凸出的崎岖山石发力，狠厉下刀，比着裴思云的门面就来了！
“妹子！”
荷姐眼疾手快，蹬开与之纠缠的对手，摸了短靴中的匕首横劈而来，直直扎到了那人的咽喉，抬脚一踹将人掼到地面，才喘着粗气问了一句：“没事吧？”
韩家花了大价钱请的押镖护卫有的是过硬的本领，油滑的歹人见啃到了一块硬骨头，三两下抵抗不过，便很识时务地撤了人手。
“我没事。”
裴思云翻身跳下马，一把扯下了那带血的腰带，往乔鹤渊的马车去了，
荷姐担忧的眼神跟了一路，心想这小姑娘功夫虽然到家，可到底是没杀过人的，怕不是吓着了。
乔鹤渊胆子不小，方才前头混战的时候他还探头出去观战来着，哪曾想本该待在他身边裴思云，不但没想起来回头保护他，居然丢下他不管，拎着刀去凑热闹去了！
要说凑热闹也就罢了，平时看起来挺沉稳的人这会子非要逞能，差点就被人炫了脖子，他如何不气！
裴思云拎着一条血糊糊的腰带，走到乔鹤渊马车窗下，刚想开口，就看到那窗格吧嗒一声关了个严实。
“二公子。”她不明所以，只好再叫一声。
乔鹤渊还是不理她。
裴思云左看右看，到路边的草堆里擦了擦手，才扒着上了马车。
乔鹤渊冷着一张脸，道：“你上来做什么，出风头的时候可想起来是谁花钱雇的你了？！”
裴思云默了默，她自知理亏，不予争辩，只敛了声递上手里的东西。
乔鹤渊本还睨着眼不想看她，偏生她执着的很，一双葱白似的手衬着没擦干净的血，就戳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人不想看都不行。
他皱了眉头，“你这是——”
乔鹤渊话语戛然而止，他也顾不上什么脏血糟污了，一把扯过裴思云手里的东西。
“这是方才砍你那人身上的？”
“嗯。”裴思云掏出来怀里那张帕子，“方才就是瞧见了这个，才走的神。”
乔鹤渊愣了愣，也不好说她了，接过两张帕子细细瞧来，一样的靛蓝皱花面料，当中团绣的纹样虽不是完全一致，但也瞧得出是同根同源的手法。
乔鹤渊一掀帘子冲了出去，撞上了下来查看没赶得上动手的连辰，两人齐声发问。
“那帮人往哪边去的？”
“你看见思云了么？”
“我马车里。”
“还没跑远。”
两人错开身去，乔鹤渊追到一线天的出口，看着那一群尚未在视线中消失的黑点，问道：“是乌若还是古兹的人，能看出来么？”
向导收了自己的刀，眯了眯眼睛，道：“人说不准，但是那片地界当属乌若的。”
乔鹤渊不耽搁，直截了当找到了缩在马车一脚还没缓过神来的韩执光。
“行了行了，人早跑远了，赶紧起来。”
韩执光骂骂咧咧直起身来，“我看那小连将军就是见色忘义！听见裴姑娘在前头的动静，撒下我就不管了！忒不仗义！”末了缓过气来，他道了一句，“咱们兄弟俩也是一对儿可怜人，一到了关键时刻，裴姑娘不要你，小连将军不要我，要我说咱们这次回去了，也得找他个师父好好练练拳脚，求人不如求己啊！”
乔鹤渊白他一眼，“我跟你能一样么，她那是……”
罢了，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乔鹤渊话头一转：“我问你，这货能不能先往乌若走？”
“乌若？可我家是先与古兹的商行约好了的。”
乔鹤渊晓得他们这一趟韩家为稳妥，是留足了应对各种意外的空档的。
“乌若和古兹也离得不远，我要查的东西有些眉目在乌若，你这一趟先去那边其实都来得及。”
“也行，我去问一下向导，你等我消息。”
趁着韩执光去问的功夫，连辰也回到了马车旁，他刚才见到了裴思云手里那根沾了血的腰带，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便直觉这事与乔鹤渊有关联。
“你要带思云去乌若要查的到底是什么？”
乔鹤渊抬眼，并不客气，“问你师妹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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