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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大火阻隔了一切,将一万余人的军队,变成了数个火光笼,每个笼中,都关着几十人,或是上百人。乱了军心的士兵,目露惊恐的士兵,已经不再是军人,不再有战斗力,只是待宰的羔羊。
分而化之,各个击破,摧枯拉朽,何其痛快!
很快,刀子入肉的声音,肉体倒地的闷响声,伴随着哔啵作响的燃烧声,组成了这个深夜的协奏曲…
…
----------------同一片夜空下,汴梁京郊的庄园里,风涯施展轻功,鹞子一般落在檀木铺就的木廊上。
“公子。”
风涯单膝跪地,隔着门轻声唤了句。
半晌,里面窸窣传出声响。
合扇门被人从里拉开,乌发披垂的年轻男子穿着雪色大袖衫,如优雅的白鹤一般站在门内。
“她出了何事?”
风涯低头回禀道,“晴姑娘险些被歹人轻薄。幸而姑娘机智,引火烧屋,这才惹了我们二人注意,及时将人救下。”
雪公子垂眼看着他,神色冷清,没有说话。
风涯抬头看了眼,心中一紧,将头埋的更低,“属下失职,求公子责罚!”
几息之后,才听到雪公子淡淡道,“先欠着。若有下次,你自废武功吧。”
风涯脸色一白,抱拳道,“属下再不敢有负公子所托!”
“去吧。记住,但凡她那边有事,无论早晚,尽早来报。”
风涯应声,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一事。
“公子,姑娘说,想要了那贼人的命。属下二人谨记公子的话,并未立刻答应,请公子示下。”
雪公子眼眸微眯,暗藏冷光。
“那人是谁?”
“是……廖将军的长子,廖桐。”
雪公子垂眸,转了转手上莹紫幽光的扳指,“去吧,让人做的自然点,不要留下蛛丝马迹。死不死的,姑且看他造化吧。毕竟,咱们还有生意要和廖峥做,不好就此撕了脸面。”
“是,公子。”风涯领命,行礼退下。
雪公子仰头望着天上月,突然目中露出暖意。
小师妹,我们马上,要见面了。
---------------这夜再不平静,也终要过去。
天已经大亮了,然而下人院儿却没有动静。
往日天不亮大厨房就要开始烧水生火,甚至还要等在侧门外等着接新运进来的菜。
然而今天,竟然集体罢工了?
岑嬷嬷气的一脑门的汗,捏着手绢领着人就匆匆往功德楼这边来。
叫门叫不开,拍人没人应,只好让小厮踹门了。
一进屋,好家伙,一屋子全都睡死过去似的。
再踹开隔壁几间屋,好家伙,有脱得白花花赤条条揉自己胸脯子的,也有那在床上夹着被子扭得跟条蛆似的,这一个个儿的,都中了邪了?
倒是跟在一旁的小厮,有几个去过花楼消遣过,立刻觉察这屋里的味儿不太对,低头对岑嬷嬷耳语几声。
“这媚香都是专供青楼的,处子闻了只会手脚发软,无力昏睡,若是那破了瓜的闻了,那可就助兴。
这物妙就妙在这儿,既可以当迷药使,又能当催情之物使。”
岑嬷嬷顿时一拍大腿——坏了,莫不是进了采花贼?
这可是大事儿!
岑嬷嬷也顾不上这楼里的下人们了,吩咐小厮们提桶直接用冷水泼醒她们,自己则匆匆去回禀大夫人了。
“什么!”邢氏听闻此事,顿时气的拍桌而起。
先前生辰宴的事闹得她头疼,如今还没安生两天,怎么后院又出了这档子乌糟事?
“查!去查!挨个儿屋的查!把那些小厮,还有那些个背地里破了身的淫贱坯子,全都给我撵出去!
指不定就是哪个贱婢的姘头!”
于是,这个早晨,廖府内宅大洗牌,将那些丫鬟婆子甚至包括前院的小厮,都打走发卖了好多人。
廖慧儿在自己屋里等来等去,却没等到早饭,于是袅袅婷婷的去了绮楠院。
“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让人摆饭呢?
大厨房是干什么吃的?”
廖慧儿一脸埋怨的嘟哝。
也难怪她觉得饿,这么些天为了减身段,她每晚只喝稀粥就着黄瓜片,睡了一长夜,肚子里早就饥肠辘辘了,饿的头晕眼花的,怎么可能会有好脾气。
邢氏正在气头上,被闺女这么一责问,顿时气的拍桌子,“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不帮着我料理家事,还有脸跑来催饭!饿死鬼托生的啊!”
这一骂可不得了,廖慧儿顿时委屈的哽咽着跑了,回到屋子里就摔东西开始闹起了绝食,又是一阵乒铃乓啷,丫鬟婆子们人荒马乱。
府里乱的不像样,然而身为大少爷的廖桐,这个时候才幽幽转醒。
醒来,他便发现,自己睡在马厩里,一溜儿马屁股正对着他,杂乱草堆下面全是马粪。
廖桐顿时脸色阴沉,咬着牙脱了斗篷,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回了自己院子,洗了三盆水才作罢。
贴身的小厮兼书童洗墨从外面匆匆进来,一脸紧张地附在廖桐耳边道,“少爷怎么办?夫人正在查那媚香的源头!后宅已经乱了套了!又是打又是发卖的,会不会有人把我供出来啊?”
“少爷你行行好,千万别把小的推出来当替罪羊啊!”洗墨痛哭流涕道。
廖桐神色冷漠,用澡豆一遍遍搓洗身上,“放心,她们查不到的。那媚香确实是混在熏虫子的香料里,味道又淡,谁会知道?我了解大夫人的手段,无非就是杀几只鸡给猴儿看罢了。她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
洗墨这才放心地擦擦眼泪,取过一旁干净的衣衫道,“少爷,今儿还得去书院,眼看时辰要迟了。”
廖桐心里装着昨夜的事,便任由洗墨替他更衣了。
昨晚,他被突然窜进来的黑影打晕,不知道后来……
如今后院正乱着,他不能光明正大的过去找她。
经此一事,恐怕她会把自己包裹的更严实、更让人无法接近吧?
廖桐红唇轻抿,漂亮的眼睫毛颤了颤,突然眯眼笑道:
“洗墨,今日你就呆在院中,替我留意晴儿姐姐的动静,若是能近前去,你替我告诉她,我一定会负责,想办法娶她的,要她不要多想,安心等我便是。
”
他边说着,边勾起了嘴角,就连目光都噙着坏笑。
洗墨顿时瞠目结舌。
这话的意思是,少爷昨夜得手了?
七月半,月升中天,青崖镇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惟有乌衣巷一处宅院里,烛影深深稍显冷清。
“夫人,中元节这样热闹,您真的不去看看?”
小丫鬟一下一下梳理着姚沁的长发。
姚沁直起头,视线从书上挪移到面前的铜镜上,小丫鬟稚气未脱的脸庞倒映其中:“怎么个热闹法?
”
那丫鬟仿佛找到了知音,叽叽喳喳地倒豆子:“听说聚福楼请了顶好的灯笼师傅扎了天灯,玉泉路上人挨人的,金水河上都被莲花灯照亮了!”
姚沁抿唇一笑:“都是些年轻人的东西,我已经老了。”
“夫人才不老,夫人是阿蓝见过的最美的人!”
青蓝语气又急又认真。
她说得倒也对,自己出身低微,不过一个秀才的女儿,能嫁给镇国将军做正头夫人,容貌上怎会没有过人之处?
镜中的她看着勘堪不过三十的年纪。却生得是肌骨莹润,红唇翠眉,面如银盘,眼眸里汪着秋水,端的是容貌丰美。
“我困了,要先歇下了,你也找她们玩儿去罢。
”姚沁合上书,笑了笑也不在意。
轻声细语地打发走了小丫鬟,手持壶灯来到了内间,正解衣欲睡,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姚沁被吓了一大跳,转头看见来人,埋怨道:“阿杏!怎么跟个小丫鬟似的,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
阿杏关上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姚沁身边,一脸泫然欲泣、欲言又止的模样:“夫人……”
“怎么了?”姚沁不明所以,停下解扣子的手,“出了什么事?”
阿杏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嘴唇哆嗦着:“夫人……夫人……”
“到底什么事?可是乐平出事了?”姚沁看出她的不对,一时间也急了,“莫哭了,到底如何!”
“将军……将军殁了……”阿杏哆嗦着说完这句话,一把握住姚沁的手。
姚沁愣在原地,殁了?梁开济殁了?
她觉得一切那么的不真不真实,人才离开两个月,怎么就没了?
“夫人,您别太难过了,保重身子……”阿杏哽咽着规劝,姚沁的僵硬和呆愣,让她错以为是悲伤过度。
姚沁也没解释,十六岁冲喜嫁给还只是威远将军的梁开济,时至今日已二十载有余。但是自己从未踏出青崖镇一步,更不要说踏进梁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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