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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的声音，逐渐成为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声响。最后一批古都内的居民，也忍受不了酷寒，最终离去。
“所有嫁接的枝条，都没能再次焕发生机。”
“那位异邦的勇士，也再也没有踪迹。”
“殿下，这里太冷了，我们还是走吧。”削瘦的仆从伏倒在地，乞求少女放弃这里。
少女芬德尼尔屈膝跪坐在大殿之上，她望着眼前苍白的墙壁，手里捧着那支画笔，怔怔出神，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乌库叔叔……”良久，她恍若呢喃。
“你走吧……跟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寻找新的家园。”
“我……还想完成最后一幅画。”
“等画完后，我就去找你们。”
“好吗？”
“公主殿下……”乌库不忍地说道：“您这又是何必呢？”
“父亲想看到的样子，母亲想看到的样子……还有我，我想将它留下来……留在这里……咳咳！”少女陡然秀眉紧蹙，捂住嘴巴剧烈咳嗽。
“公主！”
“不碍事，只是受凉了而已。”少女攥紧了手，深深喘了几口气，她的眸光略显黯淡。
“既然如此，那乌库愿意守在公主身边！”
“乌库叔叔？”
“公主殿下！臣受王后所托，必守护公主殿下至最后一刻，再者，臣也是沙尔·芬德尼尔的史司，公主殿下最后的作画，臣必会亲眼见证，并将其铭记下来！”
乌库以首伏地。
大殿内，只剩下了外界凛冽的风雪之声。
少女在厚厚兜帽遮掩下的面庞，微微滑落了一丝晶莹。
“谢谢你，乌库叔叔。”
少女悄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紫黑色的血迹显得格外扎眼。
“杜林，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曾以为芬德尼尔是世间唯一的净土。”
少女紧紧依偎在巨龙身旁，抚摸着它，享受着仅有的温暖。
“父亲说过，山下的世界，遍地都是战争、冰雪、恶兽，人们无法生存，才会来到这里。”
“但现在，最后的净土也要消失了。”
“我……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少女眸子流露出一丝怅然和遗憾，唯独没有悲伤。
“我辜负了信任我的人民。”
“辜负了父王和母后的期盼。”
“也辜负了想要去守护的土地。”
少女的声音愈发低迷。
“为什么……我们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被神明所支配……”
“人类……终究还是不能力抵天灾。”
“杜林。”
“你见过蓝天和绿地吗？”
“可以告诉我……它们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吗？”
“我……记不清了。”
少女咳嗽地愈发剧烈，她陡然扑倒在地上，隐约露出的白皙脖颈浮现出狰狞的漆黑。
“梦……我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我睡不着，总是会突然间惊醒。”
“我想睡……可是我不能……”
巨龙猛然抬起头，向着昏暗的天空厉声长吟。
但少女的五感渐渐涣散，已经听不见巨龙的声音，她趴在雪地上，漆黑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涌出，少女意识飘忽，做着空荡荡的梦。
她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吼！！！
漆黑的巨龙蓦然仰天长啸。
它那庞大而伤痕累累的身躯，在积雪中疯狂震颤，整座雪山仿佛都为之战栗。
那瞬间，它拍打起残缺的双翼，陡然腾空而起。
它冲向了雪山的山顶。htＴρs://((www.bqzw789.info))/
“那是？！”旧宫之中，记事者乌库抬起了头。
山脚下，无数露宿野外，即将冻死在风雪之中的芬德尼尔人民纷纷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了那条龙。
它向着天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嘶吼。
那嘶吼之中，挟着悲怆、痛苦……与哀求！
它飞到雪山之巅，用龙爪将那破碎的寒天之钉拾起，迎着铺天盖地的暴雪，朝着高天之上、朝着那神明所在之处拼命飞去。
暴风雪不断撕扯着它的身躯，那满身的伤口尽数开裂，大块大块的漆黑脓血倾洒下来，剧痛令巨龙哀嚎不已，但它仍然没有停止，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它的鲜血洒在了少女的身上。
让她模糊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过来。
“杜林……”
少女蓦然抬起头，她浑身裹着血污，却感受到异样的温暖。
“杜林！”
巨龙的嘶鸣仿佛像是在回应着她的呼唤。
但它的努力，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即使是曾经信仰神明的人之所求，亦被抛弃。
又何况本就不为神明所容忍的漆黑之龙。
它的双翼被高天的风雪彻底撕碎，轰然向下坠落而来，少女在雪中拼命奔跑，像是想要接住它那巨大的身躯。
“杜林……杜林！”
“你看看我啊，杜林！”
巨龙轰然坠落，奄奄一息，甚至无法再睁开双眼，看见眼前的少女，它的眼缝中，溢落下浑浊的泪滴，融入了雪山的大地。
少女紧紧抱着它的头颅，任由它的黑血将她浑身浸染。
可就在这一刻，少女猛然抬起头，她感受到周围的风雪似乎正在不断减弱。
“这是？！”
她看到旁边的枯萎白树，缓缓抽出了一缕新芽，血红色的新芽，正在蓬勃生长。
“杜林！你……”
巨龙低低地呜咽一声，便沉沉地睡去了，它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然被龙爪捏碎，一股股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气息不断地贯入地脉深处，在雪山各处生根发芽。
枯萎的白树根茎，长出了赤红色的枝芽。
消融了冰雪，抵御了风霜。
少女怔怔地望着这一切，浸染在她身上的黑血，渐渐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谢谢你，杜林。”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少女泪流满面，低声轻喃。
风雪停息了。
山脚下，濒临死亡的人们拼命欢呼，他们兴奋地朝着山顶冲去，大喊着芬德尼尔的名字，想要重返旧都。
宫殿内，乌库看着坐在墙壁前的身影，她拿起画笔，终于开始绘制最后一幅壁画。
少女的脸上带着笑容。
美丽的壁画在她的笔下初现轮廓。
那是一座繁荣的山国，没有蓝天和草地，虽然白雪皑皑，但依旧安宁祥和，有着赤红色枝芽的白色古树在山国各处可见，它们庇佑着这里的一切。
大地、人民……以及她的梦。
少女在幸福的梦中永远合上了双眼。
乌库将她葬在了巨龙的尸骸之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位寄托了少女厚望的勇士再度归来，他看到恢複了平静的山国，显得格外震惊。
年迈的记事者望着他背后的星银大剑，递给了他一个古旧的匣子。
“有时候，拯救公主的，或许不是勇士。”
“而是恶龙。”
……
慕北猛然惊醒过来。
她剧烈地喘息着。
面庞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她轻轻一摸，指尖满是湿润。
隐隐之间，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龙吟，陡然破空而去，仿佛是那风雪之中的巨龙，宁愿放弃骄傲，向着神明低头，也要守护那片土地……守护那个人的炽愿。
“慕北？！”
“慕北姐！”
“老板娘！”
优菈等人迅速围了上来，关心地问道。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站在这里不动了？”
“我……”慕北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幻境，在幻境里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她好像是一个公主，她叫……芬德尼尔。”
“芬德尼尔？”优菈一惊：“那不就是几千年覆灭于此的雪葬之都？”
“等等！你们快看，这颗心脏！”派蒙大叫道。
慕北猛然抬头，却看到原本鲜活跳动的心脏，此刻突然静止不动，似乎彻底失去了活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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